楊偉從師范學校畢業之后，就被分配到了市郊的一所中專教數學。

中專的學生都是成績差沒考上高中的，所以也沒人聽課學習，每天除了打架就是談戀愛。即便是叫家長也嚇不住這幫學生，更何況有些家長被學生還不講理。

幸好學校里也知道這個情況，并不要求升學率，只要保證學生能好好的在學校里上課就行。在學校里呆過幾年的老師們也知道這幫學生是什么德行，所以上課的時候也是能不管就不管。

但楊偉那時候畢竟剛畢業，人也比較理想化。總是想著能多教點知識。那時候楊偉的班上剛好有個叫小勇的學生比較有上進心，節節課都聽的很認真。

楊偉也非常喜歡這孩子，沒事就把小勇叫到辦公室單獨輔導。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之后，小勇鬧了一次腸胃炎，請假回家了一趟。走了之前，小勇還特意跟楊偉打了個招呼，說是自己這幾天肯定得落下功課，問楊偉能不能把趁著晚上沒事，打電話給他簡單講講白天上課的重點內容。

楊偉想著晚上也沒什么事，而且他當時也住在學校，就答應了。

小勇回去的當天晚上，楊偉就他打了個電話。但白天的課沒講新內容，楊偉也就沒跟他說上課的事，只是問了問他的身體。

電話里，小勇的聲音已經變得非常虛弱了。他告訴楊偉自己回去之后就在村里的診所輸了液，現在還是感覺有點沒力氣，還有點犯困。

又寒暄了幾句之后，楊偉忽然注意到，小勇那邊始終有個聲音在小聲嘟囔。但聽不清究竟在說什么，語速很快。出于好奇，楊偉就隨口問了一聲他旁邊是誰。但小勇明顯愣了一下，說自己一個人在臥室，身邊也沒人。

不過楊偉當時也沒在意，以為是信號不好，囑咐了兩句注意身體之后，就把電話掛了。

完事之后，楊偉就睡了。但是到了半夜的時候，楊偉就聽見宿舍外面有人走動，咚咚咚的腳步聲特別明顯。

楊偉住的教室宿舍跟學生宿舍是混著的，晚上經常有學生串宿舍或者起夜上廁所，楊偉也習以為常了。

但是又聽了一會，楊偉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走廊里的腳步并不是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的聲音，而是來回的走。每走幾步，就停下來，隨后就是一陣嘟嘟囔囔說話的聲音。等說話的聲音沒了，就又是走路的聲音。

楊偉被吵的有點煩了，直接下了床，悄悄打開了宿舍門，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宿舍已經斷電了，所以走廊此刻是漆黑一片，只有兩頭的窗戶外面還有點亮光照進來。楊偉模模糊糊的，就看見一個干瘦的人影，已經走到了走廊的中間。腦袋頂著某個宿舍的門，小聲嘟囔了幾句什么，愣了幾秒，隨后就用一種很怪異的姿勢走到了另外一間宿舍門口，然后又是腦袋貼著門，開始嘟囔著說什么。

楊偉一頭霧水，就朝著那個人影喊了一聲。

“你是哪個班的？這么晚不睡覺干什么呢？”

楊偉喊完，那人影立馬就愣了，也不說話了。歪頭朝著楊偉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又嘟囔了兩句。

楊偉這時候已經有點生氣了，于是又喊了一聲。

“說你呢！趕緊回去睡覺！”

但是這句話說完，那人影竟然直接就朝著他跑了過來。但姿勢仍舊十分奇怪，兩條腿基本不打彎，走起路來整個人都在晃悠。

可就是這種怪異的姿勢，那人跑的還飛快，十幾米的距離，竟然眨眼就到了。楊偉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影就直接跟他臉貼臉了。

楊偉當時就被嚇住了，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反倒是那個人影，幾乎是頂著楊偉的額頭嘟囔了一句。

“說你呢，趕緊回去睡覺。”

這人完全在模仿楊偉說話，連語氣跟聲調都大差不差，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他的語速特別快，乍一聽根本不像是在說話，倒像是揉搓塑料袋時嘩啦嘩啦的響動。

說完這句話，這人轉頭就跑了。閃身就鉆進了走廊的水房里，楊偉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硬著頭皮追了上去。

水房的聲控燈這時候還亮著，某個沒關好的水龍頭還在滴答滴答的流水。空氣潮濕陰冷，還帶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楊偉站在門口，目光掃過整個水房，但沒看見任何人影。

楊偉這時候已經感覺出有點不對勁了，轉身剛要走。就聽見腳邊咕嚕一聲。

低頭一看，是門口用來涮拖把的水池。水已經灌滿了，但水里時不時卻冒出來幾個氣泡。

這時候，水房的聲控燈啪一聲滅了。還沒來得及把目光挪開的楊偉，驚恐的發現在燈光熄滅的瞬間，水池里竟然多了一片黑乎乎的東西。

等楊偉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他也逐漸看清了水里那東西的輪廓。

那是一個沉在水里的人頭，像是個小孩的腦袋，頭發一根根的飄在水里晃蕩。而那些氣泡，就是從那顆人頭底下冒出來的。

那個水池比臉盆大不了多少，但那顆腦袋就占據了將近三分之二。所以里面蹲著的不可能是個活人。

楊偉渾身僵硬，眼睜睜的看著那顆腦袋慢慢抬了起來。楊偉感覺自己頭皮都炸了，但硬是裝作沒看見似的，轉頭慢慢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確定后面沒有動靜，楊偉拔腿就跑，一頭鉆回宿舍，反鎖了門。

天亮之后，楊偉趕緊沖到水房看了一眼昨晚的那個水池。但水池里已經空了，水也已經流光了。

晚上，楊偉一邊琢磨著那個人影，一邊給小勇打了電話。電話撥通之后，小勇的聲音還是非常虛弱。楊偉講了一點課上的重點之后，忽然又從電話里聽到了一些嘟嘟囔囔的聲音。

他這次長了個心眼，錄了音。等到電話掛斷之后，把錄音翻出來重新聽了一邊。

這一聽，直接讓楊偉渾身一涼。

起初他還聽不出背景里嘟嘟囔囔的聲音到底是什么，但是放慢了之后，楊偉竟然聽見一個人正在學自己說話。即便是放慢了兩倍，那人的語速還是很快。

就跟昨晚上楊偉見到的那個人影說的話一模一樣。

楊偉這下也不敢跟小勇打電話了，但也沒敢跟小勇說明真相。好在小勇說自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隔天就能回來。

轉天，小勇果然一大早就回了學校。但楊偉總覺得小勇有點心不在焉，眼睛總是滴溜溜的亂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下了晚自習之后，楊偉又把小勇帶到了辦公室，準備單獨在輔導一下。

可是講了沒幾句，他就發現小勇在走神，低著頭也不看自己，也不看書。

“你不舒服？怎么不聽我講？”

小勇先是搖了搖頭，隨后就抬頭笑嘻嘻盯著楊偉，用很快的語速說。

“你不舒服？怎么不聽我講？”

后來，楊偉才知道。小勇回家的當天，就因為診所的醫療事故死了。據說這診所已經不是第一次害死人了，上一個死的也是個小孩，活著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學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