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蘇硯知不會這么魯莽。

在這個空間與外界的聯系被切斷的情況之下，再加上趙恨山控制著整個空間，同時也將此時的蘇硯知能力給限制住。

——本來。

直到蘇硯知聽到了歌聲。

他和宋覺霄認識將近十年的時間，在歌聲響起的一瞬間，蘇硯知就認出了這是誰的歌聲。

盡管在這個空間之中，蘇硯知的能力仍然受限于趙恨山，不能夠隨意地移動。

但是因為宋覺霄的歌聲，作為空間異能者，蘇硯知能夠從這微小的罅隙之中察覺到一條路。

如果說剛開始的限制對于蘇硯知而言，就像是整個世界忽然之間罩上了一層黑幕。

然后黑幕沉甸甸地壓在了蘇硯知的身上，本來輕飄飄的，能夠隨心所欲操控的空間也隨之灌上了鉛，整個。

直到宋覺霄的歌聲響徹在蘇硯知的耳邊。

最開始只是輕柔的，仿佛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然后逐漸真切，在他的耳邊變得實實在在起來。

在宋覺霄的歌聲響起來之后，那層黑幕并沒有散去，但是，他能夠明顯地感受到，有一縷光穿透了黑幕。

某種意義上，有了這束光的指引，蘇硯知想要穿越世界，不僅沒有阻擋，還變得比之前更簡單了。

本來還需要蘇硯知自己辨認道路，但是現在，他只要跟隨著那一束光的指引就可以了。

然后江星睨也聽到了。

耳熟的，飄蕩在耳邊的女聲。

是宋覺霄的歌聲。

跨越了趙恨山所創造出來的，相互隔絕的空間，也跨越了這六年的時間——哪怕這時間是虛擬的。

宋覺霄的歌聲并不能夠稱之為柔婉，恰恰相反，如果用鏗鏘、堅定一類的詞語來稱呼它，反而更加恰當。

那歌聲無比堅定地響徹在江星睨和蘇硯知的耳邊。

“她可是掛淚歌伶啊。”蘇硯知對著江星睨輕飄飄地說道，給出了一句不像解釋的解釋。

掛淚歌伶？江星睨想要詢問的，但是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傳送門在江星睨和蘇硯知腳下的地板破碎開來的一瞬間，取代了原本地面的位置。

在引力的作用之下，江星睨和蘇硯知猝不及防，兩個人直直地向著下方的空洞墜去。

在離開這個世界的前一刻，江星睨仰起頭來，看到的是趙恨山的眼睛。

那雙黑色的眼眸垂下來，目光剛剛好與江星睨對視上。

黑色的，帶著些許難過與疑惑意味的眼睛。

不是像主角團這般，有著五花八門的奇怪色彩，而是和江星睨最開始的時候一樣，黑發黑眼。

如果這里不是漫畫的話——江星睨的思路有一瞬間轉移到了這個上面。

隨即她又迅速地將這個念頭打消。

就算這個世界不是漫畫，趙恨山的命運也不會得到任何的更改。

校園暴力這種事情不是會因為沒有人注意就會消失的。

如果這個世界不是漫畫，對于趙恨山來說，也許才是一個恐怖片——死亡就是死亡，她連親手為自己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

然后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壁障被蘇硯知的能力所跨越。

耳邊從未停歇過的，屬于宋覺霄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真切，不再如方才隔著世界時飄忽。

江星睨睜開眼睛時，剛好看到了宋覺霄的臉。

宋覺霄的紅發因為重力的原因垂下來，落在了江星睨的肩膀上，少女的神情沒有什么太大的波動，唯有一雙綠色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把江星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注意到江星睨身上沒有什么太明顯的傷痕這才松了一口氣。

江星睨瞇起眼睛，怎么說她在第四中學里，也是生活了將近三年的時間。

哪怕大部分的景色都被眼前宋覺霄所擋住，但是江星睨仍然能夠從零碎的景色之中看出來，別說逃出體育館了，他們一行人甚至已經不在學校里面。

“你們查到了什么？”江星睨沒有給這件事太多的注意力，而是直接坐起來，詢問道。

蕭既明才是整個漫畫名副其實的主角，江星睨相信主角團得到的消息肯定要比她和蘇硯知兩個的消息要重要得多。

賀景同盤腿坐在一邊，托著下巴端詳著江星睨的神情，看著江星睨確實沒有什么大礙，這才開口解釋。

“沒有什么特別有用的消息，不過知道了趙恨山為什么會被校園霸凌了。”

賀景同聳了聳肩，提起他們一行人的調查時，語氣沒有絲毫波動。

他只是以一種講述著很正常的故事的語氣講述著這件事情。

江星睨已經熟悉了他的這副姿態，她一定要再次強調一遍，主角團里最有良心的，最有可能共情趙恨山曾經受過的痛苦的，只有宋覺霄。

此處的共情，特指理解她受過的苦難，不管她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或者是這六年以來的加害者。

她和宋覺霄兩個人都是將她作為一個曾經的活過的人看待的。

剩下的那三個男性——江星睨對他們能夠共情趙恨山完全沒有指望。

*

趙恨山的故事其實挺簡單的。

她是私生女，父輩的故事已然語焉不詳，她只知道自己的母親悄悄把自己生了下來，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親。

趙恨山的媽媽給她取這個名字也沒有什么用意，字面意思，只是恨著這片大山而已。

她的媽媽從小給她灌輸的理念就是她爸爸不是個好人，嫌棄媽媽是山里長大的，等到飛黃騰達之后就拋棄了媽媽。

一直到趙恨山上了高中，遇到了譚書，她才從譚書那里得來了另一個版本的，有關于父母那一輩的故事。

譚書說她媽媽就是個不要臉勾引譚書爸爸，想要憑借孩子上位結果沒成功，最后灰溜溜地回到大山里面的小三。

“趙恨山”。

這個名字就是趙恨山被欺凌的開始。

沒有人去調查當初到底發生了什么，過去的真相在如今看來也并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趙恨山是一個足夠懦弱的，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奮起反抗的，家里沒有什么錢，哪怕受到委屈了也根本不會對霸凌者造成什么太大傷害的姑娘。

趙恨山其實一直到死亡也不知道當初父母一輩到底發生了什么。

到底是自己的媽媽小三上位沒有成功，還是譚書爸爸拋妻棄子。

但是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不再重要了。

全都殺了就好。

她不再在乎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