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睨推開門，看到了門外的……兩張紙片？

她屬實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詞語才能正確地描繪站在門外的兩個人。

江星睨仰起頭來，看著兩個人，視線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們，然后視線的落點緩緩定格在了他們兩個的頭頂。

只見兩個人的頭頂，光點緩緩拼成了兩個大字。

一個是“爸”，一個是“媽”。

江星睨陷入了沉思之中。

雖然不應該，但是系統在這個時候沒忍住，開始幸災樂禍。

【星星，你小時候沒等到的父母，現在可算是等到了。】系統笑嘻嘻地說著。

江星睨：。

其實有的時候，江星睨覺得自己也不是非常需要一個父母的。

尤其是這種父母。

她再一次充滿嫌棄意味地看了一眼頭頂金光爸媽的兩個人。

更準確地來說，是兩個紙片人。

如果沒有真實之眼的話，江星睨想象了一下自己現在所看到的景象。

門外會是早就已經死去的父母推開了門，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就像是夢里的場景，就像是七歲的江星睨所期待的場景。

如果是七歲的江星睨可能真的會被蠱惑。

如果江星睨沒有真實之眼，看到自己父母的臉，可能會有片刻的晃神。

但偏偏現在的江星睨不是七歲的小孩子，也不是什么會被虛假的景象所蠱惑的普通人。

小姑娘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面前的人。

和胎盤人不一樣，倒是和在詭域里面的其他東西十分相像。

粗制濫造的，被畫在紙面上的五官和頭發，衣服看起來像是隨便涂上的顏色，甚至因為沒有涂勻而留有空白。

看江星睨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四只豆豆眼彎了起來，變成了一條彎起來的細線。

陽光從背后打過來，江星睨甚至能夠看到紙面上泛起的毛毛躁躁的痕跡。

江星睨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說實話，如果不是他們兩個頭頂上頂著的兩個字，“爸”“媽”。

江星睨怎么也想不到這兩個紙片居然會是自己的父母。

她沉默了一會兒，就在紙片人臉上好像被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線條逐漸平緩，揚起的弧度降低，很明顯變得不高興的時候，江星睨這才開口說話。

“爸爸？”江星睨仰起頭來，看著其中一個頭發短短的，腦袋上頂著一個“爸”字的紙片人。

然后又看了看頭發卷卷的，腦袋上頂著一個“媽”字的紙片人：“媽媽？”

“他們……”江星睨本來想說出具體的人名的，但是十年過去，她真的忘得差不多了。算了隨便吧，江星睨平靜地想著。“他們告訴我，你們已經死了。”

小姑娘哽咽了兩聲，淚水就倏然間落了下來。

她眼圈通紅，小聲啜泣著，淚珠一顆連著一顆從臉頰上滑下去，砸在地上。

年幼的小女孩臉上還帶有尚未褪去的嬰兒肥，哭起來抽抽噎噎的，可憐極了。

如果系統不知道她的本性，十有八九也會被她的這張臉所誤導。

“我一直在等你們。”她小聲說著。“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等我睡醒，你們就能夠敲門進來，像以前那樣。”

“就好像是我剛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但是噩夢終究會醒起來的。夢醒之后，你們還能夠待在我的身邊。”

兩個紙片人很明顯地僵硬了一下，他們兩個面面相覷的臉一會兒，然后意識到自己的好女兒哭了。

于是兩個紙片人手忙腳亂地——天知道江星睨怎么能從紙片人的動作里面看出“手忙腳亂”的——一個人抱住了江星睨，另一個人在旁邊蹲著苦口婆心地巴拉巴拉什么話。

江星睨懶得聽。

而且她也根本聽不到。

紙片人所說出來的話語根本沒有聲音，傳不到江星睨的耳朵里面。

她只能夠看到一個又一個黑色的小方塊字從他們的嘴里面蹦出來，然后慢悠悠地懸浮在空氣中，拼成一個字，等到組成一句完整的話語之后又砰的一下炸開，消散得無影無蹤。

“好漫畫呢。”江星睨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這個世界也是一個漫畫，我看裴照野他們怎么不是這個形象？”

江星睨純粹只是說說而已，她想象了一下，如果看到的裴照野蕭既明他們全都變成了紙片人的樣子——或者說不止于他們幾個，全世界都變成了這幅紙片人的樣子……

小姑娘的表情詭異地扭曲了一下，她很難想象出那個世界的具體形象。

【畢竟你就在這個世界之中生存嘛。】系統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而江星睨敏銳地豎起耳朵來。

【對于你來說，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你知道敘事層嗎？】系統見江星睨好奇，繼續解釋道。

【簡單來說，無字書中的情節都是你們所創造出來的，這個詭域是處于你們之下的敘事層之中，所以在你的眼中，他們是紙片人。】

【你和裴照野他們是同一敘事層的人，而三次元的讀者們屬于更高一層敘事層，在他們眼里，你們也是紙片人。】

系統這樣解釋了一番，江星睨眨了眨眼，意識到了最根本的問題是什么——如果說江星睨自己可以抵抗無字書的設定與劇情，那么，漫畫是否能夠反抗三次元作者的劇情呢？

江星睨不知道。

她垂下眼簾，將自己眼底的動搖神色遮掩起來，然后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現的樣子，繼續向著兩個紙片人毫無感情波動地撒嬌。

“媽媽，我好想你們啊……”江星睨平靜而又小聲地說著，她這一次沒有去看頭頂著“媽”字的紙片人到底說出來了什么話語。

縮水成了七歲的小姑娘只是默默地揪著紙片人的邊緣，腦海之中將要溢出來的情緒，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表演展現出來的，還是短暫的，受到年齡變小的影響的真情流露。

江星睨不知道。

【這是你……想對你的父母說的話，對嗎？】系統在江星睨的心底輕聲問道。

江星睨沉默了一會兒，才給出回答來。

“是我在夢里說過的話。”她語氣平和地在心中說道。“是我本來就沒有期待會得到回應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