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處孤島出發向北,再過幾百里就能見到一處島嶼,島嶼山峰連綿,西北角是片峽谷,正是那座百狐窟。
風卷起地上的沙塵,朝著千丘萬壑的峽谷里吹去,峽谷一片荒涼景象,渾然沒有半個活物,赤霞山巖的洞穴,已經狐去穴空。
一揮衣袖,降下云彩,玄浦見到搗毀的百狐窟,心中浮現一絲慍怒,他不止一次來過此地,與胡青山飲酒作樂,膝下百狐承歡,雖是陋室,卻甚是溫馨。
“此地有些斗法的痕跡,莫不是胡老友,已經遇害?”
山羊胡的老者,摸了摸巖石,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雖然掩飾的很好,卻躲不過他的眼睛。
凌風、追雪四下尋覓了一會,在洞中沒見到一頭狐貍,隱隱產生不好的猜測,卻又連忙否決,不敢去想最壞的結果。
只道:“長老洪福齊天,定不會有事的。”
梅姑背著琴匣,帶著白色面紗,一身素衣站在崖邊,攤開手心,浮現一朵白色五瓣梅花,朱唇輕啟道,
“無妨,我舊時曾贈予青山一枚同心梅,這幾朵梅花乃是一枝所生,能夠相互呼應,我們尋著梅花飛去的方向,定能尋到青山。”
“這是…”
楊百草躬下身子,見到一處燒焦的巖石,隱約露出一絲火氣,眉頭稍皺,
“貪毒陰火?此毒以欲念而生,可噬魂跗骨,但凡中了一絲,就難以拔除,此毒明明是五毒大仙的看家本領,怎會在這里出現?”
玄浦也察覺到了火氣,道:“五毒大仙乃是一方妖仙,曾在西牛賀洲作亂,后天庭派遣三壇海會大神下凡捉妖,兩方斗法,五毒大仙被打傷了根基,已經許久不曾聽聞蹤跡,沒想到在此能見到這毒火。”
“找到青山的蹤跡了。”
梅姑攤開掌心,那朵梅花飄到空中,左右搖擺一會兒,忽地朝遠方飛去。
玄浦點點頭,不再去想五毒大仙的事情,從衣袍取出玉蕭,朝天空一扔,化作十余丈的長短,蕭孔噴吐縹緲的光芒,如同一葉小舟。
幾人站在蕭上,蕭孔噴出靈光,跟隨梅花飄動的方向,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遠遠見到一座濃霧籠罩的山林。
梅花來到此處,好似迷了路,在霧氣里左搖右擺,來回盤旋幾圈,又回到梅姑身邊,每片花瓣都指向不同方向。
“同心梅似乎遇到了什么干擾,無法確定位置。”梅姑微微蹙眉,說道。
楊百草放出神識,探索這片山林,露出一絲異樣:“此地好生有趣,有人按照奇門術數,利用地勢,聚來這股濃霧,有迷人心智,阻隔神識的作用。
這手段前所未見,若不是擔憂那位友人的傷勢,真想在這里研究些日子,說不定能有所收獲。”
“雕蟲小技,不難破解。”
玄浦找出一塊玉佩,散發出陣陣清光,籠罩住數人身形,頓然消失無蹤,挪移出數里之外,來到一片山林。
楊百草摸著胡須,笑道:“你這挪移令真是神奇,貌似記錄著縮地成寸的神通,可否交給我琢磨琢磨?”
“這玉佩乃是長者所賜,不敢轉借,還請諒解。”
玄浦搖搖頭,收起玉佩,他知曉楊百草的名聲,此人除了一身醫術精通外,還好研究些旁門左道,要不是將精力放在琢磨奇工技巧,早就能突破返虛關口。
“不給就算了。”
進入密林,楊百草似乎感知到什么,翹起眉毛,拍手大笑道:“有趣!有趣的緊!外界靈力稀薄,此地靈力卻如此濃郁,這等手段真是神奇的緊,老夫對此人越發感興趣了。”
追風上前一步,道:“玄鶴道長,此地是山神的地界,自上任山神上書辭官后,已經閑置已久,聽聞最近天庭新派遣了位仙官下來,擔任坎源山山神一職。”
“那這些多半就是那勞資山神的手筆了。”楊百草似孩童般活潑,搶話說道。
“同心梅又有反應了。”
走過濃霧,梅姑見那梅花又察覺到了方位,正往南方飛去。
……
地下溶洞。
胡青山坐在石凳,攤開手腕,楊百草搭手診脈,神色凝重。
他見此人面相隱約流露一絲紫紅,就知曉是中了那貪毒陰火,單是這火雖是麻煩了些,卻也難不住他。
只是胡青山的情況特殊,本就壽元無幾,再加上強撐吐出內丹,催化了毒素發揮作用,此刻已經毒入五臟,病入膏肓。
“楊大夫,長老的病情如何?”
黑煞自從突破化神后,已能化成人形,卻見是個黑臉大漢,面容粗獷,長著絡腮胡,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從腰椎鉆出。
楊百草搖搖頭:“情況不太妙,毒火攻入丹田,與內丹交織在一起,若是強行祛除毒火,必定會傷及內丹。
要是尋常生靈的話,無非是虧些道行,傷及元氣,開幾附補氣益元的丹方,靜養些時日,也就痊愈。
可…可此人本就壽元不多,生氣衰微,有油盡燈枯之象,若是祛除毒火,傷及元氣無異于拔燈吹蠟,難就難在此處。”
“那可有解救之法?”
玄浦聲音有些急切,這楊百草在東海有醫仙的名號,一手神門十三針,能將死者復生,能叫白骨生肌。
若是他都一籌莫展,恐怕除了求得太上老君的一粒九轉還魂丹外,就是大羅金仙親臨,也無力回天。
楊百草道:“方法總是有的,不過需要時間,我等下先施展鬼門十三針,鎖住他十三處大穴,保證生機不散,再開張藥方,你們依方抓藥,少說能延長他些壽數。”
“多謝楊大夫了,這等大恩大德,靈狐一族沒齒難忘。”
黑煞沒有半點猶豫,重重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叩了九個響頭,其余狐貍也是如此,都匍匐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
“唉!草木亦能有情,更何況山中走獸邪?”玄浦輕聲嘆氣,與梅姑對視一眼,彼此都感到些許感傷。
“多謝道友相救,胡長老療傷需要什么材料,你盡管與我說,就算是踏遍三山四海,我也定當尋來。”
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洞中眾人皆連回頭,見槐吏、赤魈隨姚玉緩緩走出,這人面露貴氣,定是天庭仙官,玄浦和梅姑行禮道,
“在下臨水池散修見過坎源山神。”
“你就是那個山神?”
楊百草突然開口,似靈猿攀藤,一下子跳到姚玉面前,見到這副平平無奇的面貌,開口道,
“你這個小娃娃,修為不高,手段不少,那股濃霧可是你布成的,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快告訴我?”
“這是……”
姚玉楞了一下,見這老者身著靛色衣衫,頭發編成兩個麻花辮,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好似稚子孩童,卻蓄著一撮山羊胡,顯得十分有趣。
“山神莫怪,這位是楊百草楊大夫,乃是赫赫有名的杏林圣手,生性單純好動,有顆赤子之心,剛見山林外頭的術法有趣,心中生喜,這才著急索問。”玄浦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