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在密室里扭曲成螺旋狀，七百具克隆體的妊娠紋在空氣中燃燒，形成一張覆蓋整個城市的神經脈絡圖。琳翊的第六指——那把青銅鑰匙——深深刺入自己的腹部，銀色羊水噴涌而出，在地面匯聚成一條逆向流動的時間之河。

溫綺的觸須纏繞著琳翊的脖頸，將她拖向鏡面。鏡中，分娩的溫綺與正在被分娩的琳翊形成詭異的閉環，她們的子宮彼此連接，臍帶如數據線般傳輸著記憶與痛苦。

“你只是容器。“溫綺的聲音從鏡淵深處傳來，“真正的蘇琳翊，早在1999年就被分解成七百份樣本。“

琳翊的喉嚨里溢出銀色的血，她掙扎著抬起手，抓住溫綺的婚紗頭紗——里面藏著的微型懷表正在瘋狂逆轉。表盤玻璃碎裂，時間刻度化作鋒利的碎片，割開琳翊的掌心。鮮血滴落，竟在鏡面上蝕刻出一行字：

“殺死1999年的我。“

——那是五歲的她在鏡屋刻下的預言。

琳翊猛地攥緊懷表，強行逆轉的時序在瞬間崩斷。整座美術館開始坍縮，鏡面如脆弱的冰層碎裂，七百具克隆體的身體同時扭曲，她們的腹部裂開，銀色羊水如洪流倒灌，沖刷著密室的每一寸空間。

溫綺的觸須在羊水中溶解，她的婚紗被腐蝕成灰燼，露出底下機械與血肉混合的軀體。她的臉皮正在剝落，露出另一張臉——

那是琳翊自己的臉。

“你……才是最初的溫綺。“琳翊的聲帶被銀色液體侵蝕，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鏡中的分娩畫面突然定格。1999年的實驗室重現，年輕的“父親“站在觀察窗前，緩緩撕下自己的臉——

那是溫綺的臉。

而真正的琳翊父親，早已被分解成青銅匣的養料。

“認知錨點……從來不是時間。“溫綺的機械義眼閃爍著最后的紅光，“而是你一直拒絕接受的真相。“

琳翊的腹部劇烈收縮，六指女嬰的臍帶猛地繃緊，將她拖入鏡中。在完全被吞噬前，她看到自己的右手——那把青銅鑰匙指骨——深深刺入溫綺的機械心臟。

血月炸裂，整座城市陷入黑暗。

而在這片黑暗的最深處，新的分娩開始了。

黑暗如粘稠的羊水包裹著琳翊，她的肺部灌滿了銀色液體，卻詭異地能夠呼吸。視網膜上殘留著六指女嬰傳輸的最后影像——1999年3月17日，溫綺將第一管認知原漿注入她的胚胎。

咖啡館的地下室墻壁正在溶解，露出外面被銀色洪流淹沒的城市。血月的碎片如隕石般砸進美術館穹頂，每一塊碎片里都蜷縮著一個未成形的琳翊克隆體。

“你醒了。“

聲音從她的脊椎傳來。十七個肉瘤同時蠕動，溫綺的語調從其中一顆里滲出：“現在你知道了，你從來不是病人，而是實驗的核心。“

琳翊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妊娠紋已經消失，但皮膚下隱約有銀色液體流動，像是某種新生的循環系統。

“為什么是我？“她的聲音不再是自己的，而是混雜著數百個克隆體的回音。

“因為你成功了。“溫綺的聲音帶著機械的沙沙聲，“其他樣本都崩潰了，只有你的意識能承載認知融合。“

墻上的監控屏幕閃爍，畫面跳轉到1999年的實驗室。年輕的溫綺（不，或許該稱她為“初代琳翊“）正將一枚銀色芯片植入胚胎的大腦。

“最初的實驗不是創造你，而是復活我。“溫綺低語，“我的身體在第一次認知融合時就被分解了，只能將意識寄生在克隆體上……直到你的誕生。“

琳翊的指尖觸碰屏幕，畫面切換至咖啡館的地下室——那里擺著一具玻璃棺，棺中沉睡的女人穿著染血的婚紗，面容和她一模一樣。

那是真正的溫綺，也是最初的母體。

“現在，選擇吧。“溫綺的聲音從她的骨骼里滲出，“成為新的母體，讓認知融合繼續……或者毀滅這一切。“

琳翊的第六指（那把青銅鑰匙）突然灼燒起來。她看向自己的左手，畸變的指骨已經徹底金屬化，鑰匙齒紋與咖啡館儲物柜的鎖完美匹配。

那里藏著最后的答案。

琳翊跌跌撞撞地爬向儲物柜，銀色羊水漫過她的腳踝，像某種活物般纏繞著她的雙腿。墻上的監控屏幕瘋狂閃爍，播放著所有克隆體的記憶碎片——

-五歲的她在鏡屋刻下“殺死1999年的我“；

-十二歲的她在美術課上用裁紙刀刺進溫綺的心臟；

-二十歲的她在分娩時撕裂了自己的子宮。

儲物柜的鎖孔與她的第六指完美契合。

鑰匙轉動。

柜門彈開的瞬間，琳翊的視網膜被強光灼傷。她瞇起眼，看到里面只放著一枚銀色膠囊——和1999年溫綺吞下的那枚一模一樣。

“吃下它。“溫綺的聲音從她脊椎的肉瘤里滲出，“你將成為真正的母體，重構這個世界。“

琳翊的指尖觸碰膠囊，冰冷的金屬表面映出她現在的臉——左眼是她的，右眼是溫綺的機械義眼。

她的腹部突然劇痛，銀色液體從毛孔滲出，在地面匯聚成逆向五芒星。血月的碎片在窗外懸浮，像被按了暫停鍵的隕石。

七百個克隆體的聲音在她腦中尖叫：

“不要相信她！“

琳翊攥緊膠囊，猛地抬頭看向監控屏幕。

畫面定格在1999年產房的最后一秒——溫綺（初代琳翊）的嘴角，正緩緩勾起一抹笑。

她終于明白了。

這不是選擇。

這是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