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李元逸從座位上霍然起身，急切驚訝的聲音落入李義隆耳中，讓他的表情微微一愣，恍若隔世一般定了定神。

腦海中仍舊殘留著方才的虛像和聲音，李義隆掃向李元逸的眼神中那份茫然與猩紅持續(xù)了整整數(shù)秒，然后才慢慢散去。

李義隆伸出手，對李元逸揮了揮，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然后將目光移向丹虛子，一字一句，眼神若鐵：

“丹虛仙人，方才那……究竟是什么？”

他這一句話，既是疑惑，也是質(zhì)問。

方才那遠(yuǎn)古洪荒一般的場面，還有那尊皇者戰(zhàn)天斗地的畫面盡管讓他心中震撼，但在反應(yīng)過來之后，心中也漸漸生出了一股憤怒。

——縱然是獨斷萬古，縱橫八荒的場景，說到底也還是幻境！

自古以來，以幻術(shù)魘鎮(zhèn)涉君王者，皆殺無赦！

可以說，丹虛子這一下，實實在在地是觸摸到了他心中的逆鱗。

熟料他如此一問，那丹虛子臉上并無絲毫驚慌和“陰謀”破滅后的惶恐，恰恰相反，臉色平靜中帶著絲絲喜悅：

“道尊在上！貧道敢問陛下，可是見到了曾經(jīng)的人皇影記？！”

李義隆凝視著丹虛子，想要從他臉上找到任何不安與心虛，但始終只能看到一片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躊躇了幾個呼吸，最終大順皇帝還是點了點頭：

“確然，我方才隱約看見了一尊古老的皇者。”

丹虛子又打了個稽首，笑道：

“敢問陛下，那皇者其時身處于何種場面中——【鐵騎突進(jìn)】、【高臺鑄劍】、【號令天下】、還是【舉劍伐天】——這四重異象，那尊皇者當(dāng)時身處于那一重？”

看著丹虛子急切的眼神，李義隆本想將剛才所看到的事物俱全告之，但話要出口，心中便隱隱一動道：

“……是【高臺鑄劍】，【號令天下】這兩重。”

“原來如此。”

丹虛子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捏著子午訣道：

“貧道自【昆墟】下界，此番除了夷平天欲魔氣，降妖除魔以外，更肩有輔佐人間真皇，建立不朽功業(yè)之擔(dān)。

“昔者人皇軒轅力敵蚩尤，斬破九黎，締造人族盛世。以茫茫皇者氣運登仙庭，任帝君。而他的一生功業(yè)也化作了四重異象，此后人間皇者，但凡大道復(fù)蘇之時，皆有機(jī)緣觸發(fā)其中一重。譬如堯舜禹三代先皇，皆見【鐵騎突進(jìn)】、【高臺鑄劍】之異象，于是篳路藍(lán)縷，建立先制；而商湯曾見【號令天下】之異象，于是有商一代，鎮(zhèn)壓天下，莫敢不服；文王姬昌，曾得見【鐵騎突進(jìn)】、【高臺鑄劍】、【號令天下】三重異象，于是周王朝得氣運之所獨鐘，文王也在飛升后升任四御之一，紫薇大帝……

“恭喜陛下！雖然你所見之異象較文王暫缺一項，但也是千古一帝之資。值此大道復(fù)蘇，萬古未有的時代，將來至少也可升任一宿星君——即便是四御之下的帝君之位，也未必不可！”

丹虛子一張嘴扯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上通仙帝，下連人皇，一旁的李元逸早已經(jīng)聽得渾身冒汗，而李義隆眼中也是忽明忽暗。

但身上幾十年皇帝的積蘊(yùn)，注定讓他不會這么容易被忽悠。

而且……

“丹虛子此人口中說的僅僅只有四重異象而已……但為何，我除了那四重異象以外，還看到了一重異象？！……那是人皇軒轅年幼時的場景？”

回想著剛剛看到的場景，盡管對于丹虛子口中所言還無法完全信任，但李義隆仍是心潮澎湃不已。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將方才所看到的全部場景，化作了心中最深處的隱秘。

注意著李義隆沉思的表情，杜虛心中不由莞爾。

“……上鉤了。

“果然，發(fā)放金手指，安排外掛的時候，就得埋一點伏筆，給人一種‘原來我掌握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果然我的天資和命運絕非凡類’的感覺啊！

“高級的金手指，就得讓人相信這是‘我’獨有的金手指。

“這種‘我果然很獨特’的安心感，隨著超凡程度的不斷加深，一定會越來越內(nèi)化為李義隆心中的強(qiáng)烈自覺——直到最后，恐怕就算十萬個人里有十萬人不信什么‘人皇軒轅’之類的東西，這個李義隆也絕對是那十萬人之外的，絕對相信自己是‘人皇傳人’的人啊！甚至還要把那十萬人抓起來當(dāng)成亂臣賊子全部處死！”

杜虛心中暗笑不已，表面上卻用丹虛子的模樣不住感嘆著。

李義隆一番沉思過后，又抬起頭，對丹虛子凝目道：

“丹虛仙人……所謂人皇，氣運之說，還是太過遙遠(yuǎn)。還是回到最開始的主題吧，你最開始不是說想要我盡大順帝國之力助你除魔衛(wèi)道，解救順天廣場里被困之人么？”

“雖然沒有太用力，但在我稍微傾注了一些精神暗示的前提下，這么快地從YY和幻想里掙脫出來，看來這位皇帝的心性確實不錯嘛。”

杜虛心中嘖嘖贊嘆，肅容道：

“正是。”

“不知仙人需要大順帝國什么樣的幫助？只要仙人有所請，但凡國內(nèi)能動用的新式武器，我都可以調(diào)撥到虞城來。不過我也看了仙人在順天廣場街道附近留下的劍痕——這一柄仙劍之力所蘊(yùn)含的力量，已然接近一般的戰(zhàn)術(shù)核彈，卻還是沒能打破陣法……想要對那個‘天欲魔尊’的【天欲攝念絕空陣】造成影響，恐怕大順只能出動大當(dāng)量核彈才行了吧？

“……仙人之意，莫非是要我批準(zhǔn)在虞城投放原子彈么？”

李義隆目光灼灼，看著丹虛子。

雖然之前并未與丹虛子有過任何交流，但李元逸身上的攝像頭和通信設(shè)備無時無刻不在將順天廣場附近的信息向著京師傳輸過去。

而丹虛子那一劍，自然也在斬落之后得到了皇家科學(xué)院里的研究者最全面最細(xì)致的分析。

根據(jù)對現(xiàn)場痕跡、破壞的道路材質(zhì)等多樣化因素的綜合分析，盡管沒有抵達(dá)現(xiàn)場，但研究者們依然給出了那一劍的破壞力范圍——

一劍之威，大約在八百噸到一千五百噸當(dāng)量的TNT之間，堪比一般的戰(zhàn)術(shù)核導(dǎo)彈，但距離數(shù)萬噸到千萬噸當(dāng)量的原子彈、氫彈這種人類最強(qiáng)武器，還是力有未逮。

看起來似乎勉強(qiáng)能讓人放心，但一想到這是單個人類個體揮出來的一劍，就完全放心不了了。

而且，更關(guān)鍵的是。

根據(jù)研究者們的推測，這位丹虛子仙人的“仙劍”很可能專精于切割和穿刺，還能控制走向和力度。

——也就是說，一劍下去，就算穿透地下數(shù)百米，斬殺混凝土工事中的重要人物，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