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虛以隆隆法力化為魔氣的同時，順天廣場內，一支支小隊正在挨門挨戶地搜尋物資。

順天廣場六樓的一家高級餐廳門外，大門敞開，穿著餐廳服務員制服的男男女女們忙進忙出，給其他人指引餐廳里各項食品物資的所在之處。

店門外，原本是餐廳老板的中年男子坐在原來的候客區，唉聲嘆氣地看著這一切，身上的高定西裝皺巴巴的，和臉上因苦悶表情擠出來的皺紋顯得相得益彰。

老板唉聲嘆氣，服務員干得熱火連天，喜氣洋洋，一扇大門，直接隔出兩種悲歡。

——畢竟，哪家公司的員工在有機會對本公司抄家的時候，會不感到開心呢？

“別苦著臉了，江老板！一樓的李指揮不是說過了嗎？現在在順天廣場里征用的任何物資都會詳細記錄在案，等到順天廣場和外面恢復溝通以后，所有東西政府都會原價賠償的！”

餐廳經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指揮著員工將好幾條近十斤重的大東星斑從水箱里撈出來，用塑料袋緊緊綁住，對中年男人笑道。

“原價賠償什么都好，就是這些食材……這可是都是我挑細選出來的活鮮，一定要拿到樓下一鍋燴嗎？簡直暴殄天物！”

江姓老板看著那幾條在塑料袋里兀自掙扎的東星斑，表情肉痛無比，就像是正在塑料袋里掙扎的是自己一樣。

“那有什么辦法，活物放不了多久……現在這情況，水和電都要省著用，李指揮已經決定了，現在廣場里的所有活鮮，都在一開始全部做成大鍋飯……吃完活鮮以后，大家就吃凍貨，吃完凍貨再吃儲備的袋裝食品……只有這么安排才最節約資源。”

餐廳經理的口齒流暢，說得在情在理，讓江姓老板沒辦法反駁，只能長嘆一聲。

“唉，我知道了。”

“好，那我們就繼續了——”

經理陪著笑臉，對江老板說了一句，仍舊維持著表面上的尊重和敬畏。

盡管身處于被黑幕包圍起來的獨立世界中，但現在這種情況，大家都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所以原來的社會關系仍在運行之中。

再加上第一批跳出來的心理脆弱的反社會分子，已經被一樓那位正在指揮工作的李延明大人給斃了，因此當前順天廣場內的社會運行，就跟脫軌后闖入了冰天雪地的原野中的列車一樣，盡管誤入了非現實的異常世界，但列車的輪子和車內系統仍在運作。

只是……倘若再持續下去，沒有人能預計得到這種社會運行還能維持多久。

“咔噠-”

嘈雜的搬動聲還在持續，但是某處卻傳來了燈絲斷裂的聲音，整個店鋪里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覆蓋了原本的光線，將這間高檔餐廳以及周邊的樓道都覆蓋了。

“這是啥情況？里面的燈壞了？”

餐廳經理愣了一下。

“江老板，我進去看看。”

江老板點點頭，看著經理推開門，走了進去。

半響，一響。

漸漸地，中年男人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明明只是燈泡壞掉了……為什么餐廳里面的聲音也都聽不到了，就好像剛剛還在餐廳里忙里忙外，不住搬運著東西的人，都一并消失了？

——明明順天廣場內部是個不封閉的環境，其他還有著細微的燈光……為什么，籠罩在自己身邊的黑暗越來越濃，就像是活物一樣，仿佛在蠕動著，遮蔽住了周圍的光線？

“……小衛？”

江老板在候客區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聲線微微有些顫抖，喊著那個餐廳經理的姓氏。

“……小衛？？”

江老板的身體打著哆嗦，向前移了幾步，手觸摸到了餐廳大門的把手。

“……小衛……”

手指碰到了把手上，一股意料之外的觸感傳來。

原來的把手，清潔員一天會擦幾十遍，锃光瓦亮，入手光滑。

但此時此刻，從手掌上傳來的觸感，卻是一股如同活物一般的……

……濕潤、蠕動、仿佛正在呼吸著的粘膩感……

“……！”

江老板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將手猛地一甩，但把手卻像是黏住了一樣反而拖著他的身體往前一進。

下一秒，腳步踉蹌的他徹底被黑暗包裹，濃烈腥臭的動物內臟氣息，涌入了他的鼻腔中。

伴隨而來的，還有某種異類生物般嘶啞的怪笑聲。

……

“上面那層的燈光怎么都暗下去了？”

順天廣場五樓，靠在走廊上的某個放假出來玩耍，卻不幸被困于順天廣場中，名為王果的大學生看著順天廣場六樓上暗淡下去的一整層走廊，瞪大了眼睛。

王果從兜里掏出手機，想要拍個照片。但拿出來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已經沒電了。

廣場被黑幕包圍之后，為了節約電能，之前李延明已經斷掉了所有廣場內插座的供電。

雖然各處的共享充電寶里還殘存著電能，但也早已被人哄搶而光。

所以缺乏危機意識的王果，之前手機就已經沒電了。

“嘖嘖……”

王果咂了咂嘴，忽然感覺身后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于是轉過身。

“小伙子，來，這個箱子就托你搬下去了！”

王果無語地看著不遠處，正把一箱凍貨拖到自己面前的大嬸。

大嬸和他都是被分配到“食物搜集小隊”的一員。

同樣是為了節約電能，所以每一層樓上下的自動扶梯和電梯的供電也被取消，上下樓道都是通過安全樓梯進行的。

因此，像大媽這種老弱，都是負責匯集物資，再讓王果這種年輕力壯的人搬到一樓。

不過嘛……

大嬸笑得一臉燦爛，王果卻注意到她本來一件單薄的外套被填充得鼓鼓囊囊，一些糖果的包裝紙從衣兜的縫隙里露了出來。

明明是一件薄外套，看起來卻跟羽絨服一樣厚重。

現在這個年代，已經沒有蠢人了，大家都是經過信息時代里各種電影小說洗禮的人，什么外太空的抱臉蟲怪物、喪尸圍城的末日降臨……

雖然順天廣場里的人都在李延明指揮下減少了對于黑幕本身的關注，但反而因此更加增添了生存危機感，很多人搬運物資時，都會想辦法掏一點輕便易存的食品留到自己口袋里。

——這，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作為21世紀大順帝國現代公民，看到這種自私自利自甘為集體蛀蟲的行為，王果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一口：

“做得太明顯了！稍微收斂一點吧！”

王果摸了摸自己衣服內兜里剛剛藏進去的幾塊巧克力，不由得暗自鄙夷。

“好，我先把這批凍貨搬下去，大媽您繼續收集吧。”

王果笑了笑，拿起一根繩子拖著箱子走到了安全樓道的門前。

推開門，“緊急出口”的標志在墻壁下面一閃一爍，王果推著箱子，一步一步地下了樓。

因為是下樓，再加上這些凍貨都不是不抗摔的東西，所以遠遠比上樓輕松。但要注意不要讓里面凍干的咸魚和香腸因為震動從箱子里掉出來，所以王果還是做得比較小心。

下樓的過程中，王果看到樓梯上有幾個可能是因為上下樓搬運，而從箱子里掉出來摔碎的蘋果，常讀末日網文的他，不由得暗自鄙夷。

“呵呵……浪費糧食。要是再過十天半個月，別說蘋果，就算是蘋果籽都要拿起來好好吃掉……這些人還真是太缺乏危機意識了。”

話是這么說，但王果也沒有將那幾個蘋果撿起來。

——畢竟現在的物資還算充裕，這幾個蘋果眼看也放不到十幾天后，根本不能作為食物儲備。

于是，繼續推著凍貨的箱子，王果一步一步地，又下了幾節樓梯。

轉角……

下樓……

轉角……

下樓……

……

不知道下了多少層樓，王果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因為自動扶梯和電梯的供電都被切斷，所以安全樓梯現在就是所有人上下樓的唯一路徑。

順天廣場里兩萬多人，大部分人都被安排了任務。哪怕順天廣場里分布著十幾個安全樓道，但自己已經走了這么久，卻還是沒有見到其他人的身影，未免也太奇怪了點。

而且……走了這么久，自己還是沒有走到盡頭嗎？

“嘀……嗒……”

“嘀……嗒……”

“嘀……嗒……”

不安與恐懼悄悄滋生的同時，朦朧的水滴聲似乎在不遠處響起。

而且在水滴的間隙，似乎還有著輕輕的腳步聲。

“嚓-噠……嚓-噠……”

聽起來，那不像是正常人的腳步聲。

就像在走路的時候，總有一只腳的腳跟在擦著地面一樣……

王果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凍貨，慢慢地走下了樓梯。

安全樓道一直亮著燈光，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所以當王果獨自走下下一層樓的時候，他很清楚地發現沒有看見任何人，而且水滴聲和腳步聲也都同樣消失了。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但還沒來得及吐完，王果的眼睛突然注意到下一層樓梯上掉落的某個東西。

一瞬間，他的頭皮發麻，就像是身處冰窖一樣，內心寒冷！

——因為，只見那幾層樓梯上，正是幾個摔碎的蘋果！

“——啊！！！”

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安全樓道里的光芒也瞬間熄滅。

下一秒，水聲在王果的耳邊彌漫。

“嘀……嗒……”

“嘀……嗒……”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