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遠山問她。

遠道點頭，想聽。

“我們那個年代沒你們現在這么好的條件，女孩子沒有資格讀書的，許多女孩子就像你這么大的年紀就已經嫁人了。”

“有的女孩子有八個月的身孕了，還被要求下地干活，生完孩子第二天，有的甚至是當天還要下地干農活，男的說自己要讀書了，沒空干農活，結果真的就不用干活了，憑什么啊？！他們可以讀書可以不干農活可以好吃懶做，我們但凡休息一下就被說好吃懶做。”

“什么狗屁世道，可笑的是，要求孕婦下地干活的還是婆婆，公公不會說這些，是因為他好心嗎？還不是有人已經把他的要求說了。壞人是婆婆當的，但是成果卻不是婆婆一個人的。雖然我那婆婆真的不是個好東西，那公公更不是個東西。”徐遠山越說越激奮。

“有一次下地干活，隔壁李姑娘剛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了，好多人都在笑她，我也在笑她，因為生完孩子子宮垂落的厲害，被人看見了，大家都覺得這是羞恥的，所以好多人都笑她。”

“為什么？這不是女人生完孩子的正常現象嗎？”向遠道生氣，卻不知道在氣些什么。

“可是沒多久李姑娘就死了，因為被我們嘲笑，她回去就把子宮剪了，最后大出血死了，她旁邊還放了一碗紅糖水，那算是好東西了。”

“她還沒來得及喝就死了，那時我才知道，語言也能殺人。我是殺死李姑娘的幫兇。”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徐遠山說完語氣已經近趨平淡，但眼中的悔恨卻怎么也掩蓋不了。

“李姑娘是你嗎？”向遠道輕輕的問。

“？”疑惑在徐遠山頭頂冒出。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說自己的遭遇。原來不是，那你呢？你說了李姑娘卻沒說你自己的事。”

“我？我的故事很簡單，還沒到你們現在成年的年紀就被賣給了別人家當媳婦，可恨可憐的婆婆，還有她背后的既得利益者。被她和他們磋磨，沒熬過生產，大出血，死了。”

平淡的語氣道盡了一生的苦。

向遠道虛虛地抱了抱她，對她說：“你自由了。”

人的熱氣環抱著徐遠山，往常她周身陰冷的氣息也變得暖和起來了。

向遠道這會兒哭完且注意力也被轉移了，又有點精神了。

盤坐在床上，與徐遠山商討對付那個東西的法子。

“那玩意兒還在警局對我放狠話，說不會放過我，煩死了，怎么碰上個這么玩意。”語氣中滿是煩躁，向遠道抓了抓頭發。

最近還是要多買點防身的東西在身上，她心里如是想著。

“我有辦法幫你，但是也需要一點代價。”

過了沒幾天，晚上，她心里莫名不安，她又被拖進了巷子里，那個畜生拿刀瘋狂捅她，剪刀她也沒帶，她趁著他捅她的檔，重重地踢了他的襠。

他吃痛松開了她，她踉蹌的跑出來，身上滿是血跡，還在不止的往下流，走過的路上全是血。

她在心里莫名不安的時候就報了警，警察沒來那么快，她只能先跑到人多的地方，路上有人看見她，連忙走遠了，有些熱心腸的給她叫了救護車。

沒多久，那個畜生拿刀追了出來，但警笛聲倒是遠遠的傳來了，他聽見警笛長鳴立馬就跑了。

向遠道見他跑了，終于放心地倒了下去。

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了。

“醫藥費是多少”，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有人幫你墊付了”護士答道。

母親父親也都趕來了，把醫藥費還給學校了。

她被勒令住回宿舍，休養好后東西全搬回了宿舍。

那個畜生被抓了，聽說他有精神疾病，不考慮坐牢，而是進精神病院治療。

他出具了精神病有關的材料證明，警方也沒什么辦法。

一個殺人未遂的畜生就這樣逍遙法外。

在那之后，自稱山神的徐遠山也不見了。

而她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被捅的地方在隱隱作痛，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可她的臉卻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喪失了悲傷的情緒。

說來也怪，自從她發生這些事情后，笑容逐漸消失這也能理解，但是她好像連悲傷的情緒也沒了。什么情緒都沒了，像是要羽化登仙。

天下起了大雨，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一個男人躺在小巷子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一個穿著雨衣，戴著口罩，手套，穿著鞋套的人砍去了四肢。

身上被捅了數刀，血流盡而死。

向遠道拼命睜眼想去看清到底是誰，那個人轉過身來，卻像照鏡子。

她透過鏡子看見了背后的向遠道。對著她說：“你難道不想這樣做嗎？”

向遠道腳蹬了一下，心在撲通撲通的跳，像是在為鏡中她狂歡。她從桌子上起來，手被腦袋壓的血液不流通，有些麻了。

原來是夢。

夢中男人的臉就是那個捅她數刀的臉，說實話，看見這個畜生被殺，她心里確實痛快，當時要不是徐遠山用她的情魄制作成了一種東西護著她的要害，她早就死了。

這倒讓她想起了前不久有人和她說，那個畜生多慘多慘，當時她怒極反笑：“我憑什么要了解傷害過我的人的悲慘人生，他慘關我什么事，憑什么他因為自己的慘就能隨意傷害我。”

“有理由的惡和無理由的惡都是惡。”

那人被懟的啞口無言，那人好像就是他兒子。

現在想起來倒沒有什么情緒了。她的情緒流失的越來越快了。

徐遠山的話還在她耳邊回響，“情魄只能幫你抵擋幾次傷害，抵擋完之后就會回到你體內，但此時它已經爛了，所以你最好情緒起伏不要太大，不然情緒會流失的越快，情魄就會完全消失，你就再也沒有情緒可言了。”

在情緒徹底流失之前，她寫了一些計劃。

1.見到親人朋友打招呼記得微笑。（雖然現在她不知道真正的笑是什么，但不妨礙她照做）

2.大學畢業后找工作掙錢掙錢掙錢，重要的事說三遍。

3.不要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異常，發現了就說是那件事情的影響。

4.能去這個世界走走嗎？我被困在這兒太久了，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就這幾樣東西寫滿了整個本子。

第4點寫的最輕，字跡最淺，這一點只寫了一遍。

她的眼神有些漠然，這個本子或許就是她最后的感情，現在的她不理解，但她會照做的。

沒幾天，警察找上她來了。

那個人死了，但向遠道的噩夢依舊沒有消散。只是之前的向遠道也死了。

她現在被警方當成殺死他的重大嫌疑人審問。

他死了，死法和她夢中的一模一樣。

但關她什么事，人又不是她殺的，之前的她或許是有點心理疾病，但也不至于分裂出第二個人格來殺那個人。

她的情緒已經死了，她之前那些心理疾病也隨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