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已經落入群山之間,拂拂衣袖,帶走了天空的最后一片云彩。
倦鳥歸巢,乘著清風細雨。勞作了一天的人們,也相繼踏上了歸家的小路,身著蓑衣,頭頂草帽。
山野田園也只能如此了。
陸雪召來護衛,讓他們就住在貨鋪的側屋。吩咐他倆明天給貨鋪開門,等小六子到了之后,去村民家問一下關于顧青花的事跡。
畢竟,這么精美的男子,對!就是精美的感覺,這種男子不應該出現在鄉野氣滿滿的村落里。
吩咐好兩人之后,陸雪洗了洗臉,用炭漱了下口。再喝了一口山泉水,斯,透心涼,整個人都一個激靈。
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的事情。貨的數量清點完沒有?嗯,一件不漏!賬本看的夠不夠仔細呢?就這么個小山村,一丟丟交易量,陸大小姐手到擒來!
那個好看的呆子呢?唔,陸雪床里縮了一下,讓被子漫過了下巴。
他笑起來挺好看的。
——
新的掌柜挺好看的。
顧青花坐在家中廳堂的側座上,看著主座的爺爺說道。
顧青花的爹娘自他幼時六歲多便出門闖蕩,將他毅然決然的留給了顧青巖,也就是他的爺爺照顧。
家中雖然下人不多,但大多都是樸實的農村人,自然也對顧青花多加照顧,給了他一個良好的成長環境。
村里的私塾夫子是一個落榜書生,但肚子里也是有著幾分墨水,不說能寫詩吟詞,但至少識的四書五經,為人也相當和善。
基本上每一個看見顧青花樣貌的人,很難不起憐愛之情,再加上村子就這么大,也基本上沒人不知道顧青花家的情況,樸實的人們,自然也就如一道道暖陽,讓顧青花在陽光之中長大。
從未被什么閑言閑語所傷,再加上夫子對他的教育相當詳盡,更教了顧青花如何處世待人。
最重要就八個字:君子言念,溫其如玉。
當然,夫子是老光棍,也是個混不嗇,自從教會顧青花下象棋,就經常悔棋。
口頭禪就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讓我一步怎么了?!
顧青巖右手端著一碗茶。緩緩地吹了口氣,另一邊用左手捏著碗蓋將浮沫撇到遠離他的一邊去。
斯斯,砸吧了兩下嘴,這茶不孬。
接著看著自己的孫子,顧青花。
“青花呀,今晚要燒瓷了。”
“孫子省得。”顧青花點點頭,應了聲。
“你已經不小了,有沒有考慮?我看,陸掌柜……”
“爺爺,我才十七。”顧青花很無奈,他并不想這么成家立業,他的身子不知道為何,總是非常的脆弱,也特別容易受傷。
按照郎中的說法,他的身體應該非常多病,但卻一直以來都沒生過病,只有一些時候不小心磕到碰到了,身子會有些不舒服。
疼的地方也不止是傷口,而是一種擴散開的酥麻的撕裂感,不疼,但有點癢。
“等年滿十八,我就要正式出遠門了!”
顧青巖也無奈,青花自小便被他們保護得很好,并不知道外界的情況,但他是有所耳聞的,畢竟貨鋪的每一代掌柜都被他告誡了,不要告訴青花外界的具體情況。
“那你至少也得娶妻生子啊!你已經不小了。”
顧青花嘴一撇,頭一歪,不看顧青巖。
“你看看村里的王太婆家,她孫子都可以下地打滾了。”
“青花呀,青花,哎,別走。哎~”
顧青花起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廳堂,腳步踩得敦敦實實,腳步聲像是響在了老爺子心尖一下,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顧家的老管家李羨來到了顧青巖身邊,非常自然的接過了他手上的茶,重新泡了一碗。
“老李啊,青花他。”
“老爺的想法沒錯。”
“你呀你,我都還沒說完呢。”
顧青巖沒好氣的笑了一下,看著顧青花踏過的門檻,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青花他,越來越精美了,不是嘛?”
李羨泡茶的動作一頓。
“老爺,您的想法沒錯。”
顧青花出了廳堂,就直奔自家小后山的窯口走去。
“快,那家王二小子,還不快點去看窯,要是燒毀了要你好看。”
“還有你!睡覺快如豬,干活笨的連豬都不如,豬說不定還比你聰明。”
“修坯要手穩,心要穩知道嘛?”
窯口內部大約有五十立方米大小,建在小山底部的正中央,里面干的熱火朝天,一個個十幾歲的學徒跑來跑去。
或守著燒窯,或搗碎著原料,旁邊還有兩個比較壯實的拿著一柄長錘,反復捶打泥料。
顧青花徑直走到了指揮之人旁邊,正是被顧家接濟的窯工,陳景清。
看著顧青花來到身旁,陳景清也沒停止指揮的動作,今天就是這批瓷器的收官之日。需要將它們全部取出。
檢驗成色的事自然也輪不到顧青花這么一個閑散人來,他只是過來當個吉祥物的。但如果有特別特別好的瓷器被燒制成功,這個時候就需要顧青花動一下他的手了。
“陳叔,你們忙,好了叫我就是。”
說著顧青花走到了窯邊的休息處,隨便端了個小竹凳放在山體墻邊,背靠著被打磨過的山體,沁心的涼意驅散部分了窯內的火氣。
“哎,好的。”
陳景清將顧青花帶到了休息處,便頭也不回的重新投入了指揮當中。
約摸一個時辰過后,顧青花被陳景清叫醒了。
“太好了,顧少爺,這批出了個絕好的好貨,只不過有幾絲裂縫,需要您~”
說著陳景清搓了搓手。
顧青花眼睛惺忪,卻還是站起了身來,跟著他走到了一堆整齊排放在木桌上的瓷器。
視線略微巡視一圈,一個天青釉色的瓷器驟然脫穎而出,一圈圈燒制出的瓷紋好似云卷云舒一般,看的顧青花眼睛都直了。
嘿嘿嘿,陳景清看著顧青花的眼神,不由傻笑了兩聲,這堪稱是他的巔峰之作,值得了!
顧青花沒有推辭,直接一手拿起木桌上的小刀,在食指上輕輕一劃,血液瞬間滲出,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液全落在了這個瓷器上,淹過了其上的幾道裂痕。
其余學徒早在顧青花醒來之時就已各自結伴而回,此時也只剩顧青花二人。陳景清看著差不多了,忙輕輕的捧起瓷器,沒有關上面滴落的血液,將之放進了一個仍有余溫的窯洞之中。
顧青花含著手指,也沒打擾陳景清的狂熱。他知道,陳景清這一晚都會守在這。
看著外面黑聳聳的天空,顧青花隨手拿了個火把,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