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到了下午。

上臣章重新安排了一個女人為余青化妝，準確來說，應該是個女孩。女孩姓上臣名欣，是個剛走出校門的女大學生。

兩人來到了一棟民房前，上臣章在為余青和上臣欣做了個交紹后，便道：“既然都安排好了，那老夫就先走了。”

余青點頭，“您慢走。”

上臣章抬腳就要離開，可這時，他似乎是無意間看到了余青胸口，咦了聲：“你胸口怎么有塊臟東西，你先別動，我給你拿掉吧。”

臟東西？

余青低頭，發現在自己的左胸口的衣物上，確實沾著塊米粒大小的黑色葉渣。

本來這沒什么，但余青看見上臣章這只伸過來的手，卻嚇了一跳。

自從從那邊枯尸林出來，失去心臟后，這里空蕩蕩的，成為了他身體上下最沒有安全感的地方。

此時有只手忽然探來。

給余青帶來的心理壓力，不亞于一個陌生人掏襠。

眾所周知，男人面對這個動作，哪怕是霍金也得起身先避一下再坐回去。

于是，余青幾乎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般拍開了那只即將落在他胸口的手。

啪！

上臣章的手是被拍開了。

但氣氛也因余青這個舉動變得尷尬了起來。

上臣章臉色茫然，似乎不明白余青為什么要這樣做，哪怕是不愿意讓人碰，也不用拍他手吧？

而站在門口的上臣欣則眼睛睜大了幾分。

余青拍掉胸口那小塊葉渣，主動開口解釋：“不好意思老伯，應該是之前剛剛經歷了梁嬸那事，我還沒緩過神來，依舊心有余悸，這才做出了有些過激的反應。”

“嗯，我能理解。”上臣章臉上重新露出笑意：“那我先走了，你們忙你們的吧。”

這一次，他是真走了。

余青目送著他遠去，這才轉過身。

上臣欣眼神古怪的看了他幾眼：“跟我進來吧。”

……

房間里。

余青再一次穿上了那身黑色的古老裝扮，只不過，身處的房間，已經不是那間死過人的房間，而是上臣欣的家里。

女人化妝的技術明顯比梁嬸要高超不少，而且也沒有梁嬸那種用手沾著顏料涂抹敷衍了事的態度，她講究的慢工出細活，先是讓余青閉上眼，然后拿著畫筆，輕輕蘸上顏料，湊到他臉前，皺著秀眉，認認真真的繪畫著，力求勾勒出每一處細節。

之所以這么認真，也和她的專業有關，是的，據上臣章所說，她是學畫畫的。

當然了，余青沒有關注她的化妝技巧，而是留意著四周，不敢放松警惕。

要知道，他第一次被鬼上身，就是在化妝的時候。

那種丟失了身體控制權的絕望與無力，如今余青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很難保證，這次會不會再次經歷。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妝畫完了。

“好了。”悅耳的女聲在耳畔響起。

聽到聲音，余青緩緩睜眼。

眼皮很輕松就抬了起來。

很顯然，這次，并沒有發生那種怪事。

不知道為何，余青竟感覺有些失望。

接下來的流程依舊和初到泥港村所經歷的那樣，一群人來到這戶人家，請余青這位“仙人”坐上竹轎椅出門，沿途點燃了不知道多少煙花爆竹。

當然了，還是有一點變化的，余青這次看到一前一后抬著自己的兩位叔腳步很輕快，與第一次那種舉步艱難跟抬大山似的情況完全不同。

也就是說，他現在沒有被鬼上身。

很快，廣場就到了，余青亦如之前那樣，坐在這里讓人上香。看著一炷炷香插在身前香爐，余青心里忽然感覺有些可笑。

在第一次坐在這里的時候，他還算是個完整的人，現在的他還算是人嗎。

沒了人心，還能算人嗎？

余青無法得知答案。

煙氣縈繞，久久不散。

煙氣太多，余青免不了吸了幾口入鼻，這香的氣味恐怕沒有正常人會覺得好聞，他以前也是這么覺得的。

可現在，余青意外的覺得達氣味還行，并且多吸了幾口。

于是，那個問題又來了，他現在究竟算什么。

半人半尸？還是半人半鬼？

…………

時間悠悠，悄然而逝。

轉眼來到了晚上，最后一項活動，斬泥鬼像。

這對于所有村民來說，都是一項值得期待的活動，畢竟這是最后一項活動了，無論是喜歡這個節日，還是不喜歡這個節日，他們在走馬仙斬完泥鬼像之后，都可以回家睡覺了。

當然了，也就是梁嬸那事村里幾個知情的人故意隱瞞著，打算等過了今天的節日再慢慢的公布，不然只怕很多人都要睡不著睡。

對余青來說，這是今天的最后一哆嗦。

如果事情進展沒有改變的話，此時的上臣穗應該已經被幻覺鬼的幻覺控制住，鉆進了泥鬼像里面，然后，再借他這位斬泥鬼像的人之手殺死。

看著兩個大漢抬著泥鬼像走來，余青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他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事。

只見鋪著黃布的長桌上，一座座香爐里的香不知道什么時候燒成了長短不一的模樣。

仔細一數，余青發現每五炷香便會有三炷長，兩炷短。

三長兩短。

余青聽說過一些老故事，似乎香燒成這樣是一種忌諱。

咚。

沉重的泥鬼像被兩名大漢放在桌前。

接著，又有一大漢捧著把大刀上前，放到了桌面上。

片刻后，就見一名銅鑼男子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大小的紅包，雙手捧著，朝余青半跪下來，朗聲道:“請仙人斬邪祟！”

余青瞧了眼，那紅包很鼓。

但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余青還記得，接下來還有句戲文要唱。

但他同樣沒興趣再唱這種東西了。

余青起身，深吸口氣，說出了一句誰也沒想到的話。

“泥鬼像里塞了個活人，你們把泥像打開吧！”

嗯？

所有人都愣住了。

緊接著，就是一片嘩然。

“什么？你說泥鬼像里塞了活人？”

“這怎么可能？以前雖然也會往里面放東西，但頂多就放一些干草，再不濟也就丟只老鼠進去，充當一下鬼魂，怎么會放人進去？”

“小哥，你…該不會是在瞎說吧？”

忽地，

一陣陰嗖嗖的冷風從廣場上刮過，所有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