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我確實沒什么印象。”

看著臉上表情變得有點僵硬的青年，趙留道，“我見過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是誰。”

“不要搞得我和你好像很熟悉一樣，我們應該都沒說過幾句話吧？”

“你確實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朝露這時也說道，“他是之前你在交易站賣東西的時候，那個問你買身體改造方案的青年。”

趙留想了想，算是有了點印象。

“原來是你啊？”趙留點了點頭，“所以什么事兒？”

見趙留似乎是想起了自己，青年人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大俠，我就是想和您打個招呼，那一日見面，您的英姿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我……”

“行了行了。”趙留不耐煩地揮手，“這種奉承我一天能聽八百遍，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我們只不過是一面之緣，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會有什么共同語言。”

說完，趙留無視了那還想說點什么的青年，徑直向前走。

“你家在哪兒？”一邊走，趙留環顧四周的景色，同時也和朝露說著話。

這座城市和伊塔洛斯是完全不同的風格，讓趙留感到頗為新奇。

“上層。”

“上層？”趙留抬起頭，看向頭頂那些蜿蜒的管道，“那些大樓里？”

“對。”

“我還沒去過這些大樓內部呢，怎么去？”

“先往前吧，待會兒再與你說。”

趙留迅速離開了城門區域，而那俊俏的青年則仍舊站在原地，他一直看著趙留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熙攘的人群當中。

隨后，他也跟著消失無蹤。

“那人在跟著你。”

在前進了一段距離之后，朝露提醒了趙留一聲。

“我知道。”

腳上涼鞋踩過油污斑駁的路面，頭頂霓虹將身影不斷拉扯，忽而縮在腳下，忽而又壓上翻倒在路邊的湯桶。

滿城的人大多是高鼻深目，發卷如浪，但各個穿的卻都是斜襟短褂，厚底皂靴。

幾個壯漢蹲在當街，那虬結的肌肉宛如古代雕塑，臂上刺著青龍白虎，手里端著粗瓷碗，筷子使得溜熟，飛快吃著碗中的湯面。

“金剛宗的不壞金剛法！金剛宗的不壞金剛法！看一看瞧一瞧了！”

一個留著希臘辮發的小娘子從趙留對面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嚷嚷：“絕對的金剛宗正品了啊！物美價廉，絕對的金剛宗正品！看一看瞧一瞧，看一看瞧一瞧了！”

至少，這座城市里的羅馬人還是有在使用自己曾經的發型的。

但趙留的羅馬式穿著在縣城里恐怕是獨一份，因為他走了這么久。都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穿著與他相似款式的衣服。

在這條街的角落，有一個一個寫著‘鐵口直斷’的攤子。

攤主是名枯瘦老者，銀須白發，眼窩中兩只眼睛綠得發亮。幾個面如古希臘雕塑的青年圍著他，急切地爭辯：

“昨日爻辭分明是火天大有！怎今日就成了澤水困？張半仙，你這卦到底行不行？”青年們操著漢語，唾沫星子濺在老者的卦盤上。那是一面光屏，卦象由流竄的熒光數碼拼湊而成。

老者慢條斯理，用枯枝般的手指敲了敲光屏邊緣：“天運流轉，豈由人意？”

“老道只是卜卦，該是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事事都順心如意，那還要卜卦作甚么？”

青年們噎住，面面相覷，高鼻深目上浮出愁苦的紋路。

伊塔洛斯那些斷裂的科林斯巨柱、殘破的凱旋拱門，至少還凝固著舊日的魂魄。但在此地，連那魂魄也已消散。

拉丁的雄辯淹沒在光怪陸離的霓虹俚語里，人們穿著漢家的衣冠，說著漢家的話語，似乎遙遠的過去已經被徹底遺忘。

只剩下那些卷發，還依稀保留著過去的特征。

但在這縣城里，束發戴冠的羅馬人同樣也不在少數。

趙留盯著卦攤那邊看了一會兒，隨后回過頭繼續前行。路越走越窄，兩側樓宇如醉漢般傾倒擠壓，但周圍依舊明亮。

腳尖一轉，拐進一條更狹窄的岔道。

空氣驟然渾濁，劣質的檀香、發酵的垃圾與劣質機油的氣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對面是緊閉的合金大門，門上貼著褪色的符咒，門前豎著下方堆滿食盒的“此處禁倒”牌子。

趙留并未轉身，只是手指有節奏地在裝著朝露頭顱的盒子上敲打著。背后傳來輕微的氣息擾動，趙留胸前的吊墜也在此刻綻放出紫色的微光。

“大俠好興致，這地方可沒什么風景可看。”刻意放得清亮的嗓音從背后響起，正是城門處那自稱“一面之緣”的俊俏青年。

趙留轉過身，他正堵在巷口，輪廓被后方混亂的光源勾畫出毛邊，臉上掛著近乎甜蜜的笑容，

“所以你想殺我？還是別的什么？”

趙留歪頭看著面前的青年人。

他沒有變身，因為現在還不是進行酷炫變身的時候。吊墜已在微微泛出紫色光芒，這意味著它的防御系統已經啟動。

無形的力場將趙留包裹，它能夠抵御幾乎所有類型的傷害。不論是能量武器，亦或是動能武器。

青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化開，更顯無害：“大俠說笑了。我只是……仰慕大俠風采，想找個清凈地方，再攀談幾句。”他向前挪了一小步，在他身后，幾道被拉得極長的人影若隱若現。

“為什么不一起登場呢？我正等著呢。”趙留道。

“呵呵。”青年人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沒有什么暗號，也沒有什么動作。在青年人話音落下的瞬間，他身后那幾道人影便隨之消失。

猩風刮起，吹向趙留的臉頰。那風就像是裹挾著刀片，刮得人臉生疼。

地面留下長長的劃痕，火光在略有些灰暗的小巷中閃耀。

位于趙留的左前、右前，以及身后，三名同伙分別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朝趙留襲來。

那動作迅捷如鬼魅，顯然是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他們身上閃爍著改造義體的微弱冷光，手中握著的也不是尋常刀劍，而是高周波裝置啟動時特有的嗡鳴。

“我對大俠仰慕已久，不如大俠便給我們兄弟幾人見識一下，您這一身寶甲的威力？”

青年人依舊笑著，聲音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