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強輻射環境下依靠著變異來進行突破，去碰運氣，這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在停頓了一會兒之后，女人繼續道：

“我可能比你家那位女士對西山國那邊更了解一點，但我也只能說，即便是最瘋狂的西山人也不會選擇這樣的做法。”

“就算他們已經變成了野獸，徹底被欲望所吞沒，但不論北山人還是西山人，我們都沒有拋棄趨利避害的本能。”

“畢竟這是人類作為一個物種能延續至今的底層機制。”

“我什么時候說我是碰運氣了？”趙留斜眼看著對方，倒是沒有像和陸荇爭論的那會兒那樣應激。

因為這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者說陌生人罷了，她的相信與否對于趙留而言并不重要。

“隨便你。”女人顯然也沒有和趙留在這個問題上爭論的打算，直接把兩眼一閉，像是又關機了。

“你對西山國很熟悉？”趙留同樣也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她糾結，所以立刻就換了個自己感興趣的話題。

“不算熟悉。”女人重新睜開眼，“只是有一丁點了解，見過一些來自那邊的人。”

“他們是什么樣的？”趙留有些好奇。

“和你一樣。”女人簡短地道，“執拗，浮夸，極端情緒化。”

“他們更沉迷于對血肉之軀的改造，在這方面有著很高的造詣，其國中的強者并不遜色于我們北山國。”

趙留沒有糾正對方自己不是西山人這件事情，而是繼續問道：“那西山國在哪兒？”

“從這里出去沿著天海縣的方向一直走，大概三年左右可以抵達天塹，越過天塹之后就是西山國的地界了。”

“天塹？”趙留從對方的嘴里聽到了一個自己未曾聽過的詞匯，“那是什么？”

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居住了十幾年的時間，但趙留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其實并沒有那么多，只不過是自己這里的一畝三分地罷了。

而就算自己居住的這個地方，有些區域他也是完全不了解，或者了解很少的。

就比如那些縣城的里面，他就一次都沒有去過。

沒有城市戶籍的人是進不了城的，而且沒有戶籍的人也不會受到城市法律的保護，人給你殺了也是白殺，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是個很遙遠的地方，具體什么樣子我也不清楚。”人頭道，“我也沒有那里的影像，所以無法給你說明。”

“我也只是聽說過那個地方。”

這個世界很發達，但也很封閉，很落后。

在身體的部件被大量替換成機械之后，他們的壽命盡管得到了飛躍，大腦的處理能力和容量也得到了巨幅的增強。

但他們仍舊是文盲，仍舊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可能終其一生的數百年間，甚至都不會前往到距離自己居住地幾百公里外的地方。

而趙留也是這廣大文盲群體當中的一員。

即使是那些城市人，也包括陸荇這樣神秘莫測的強者。他們的‘知識儲備’同樣也很少，對于自己沒那么需要的知識和相對遙遠的其他地區，他們的知識量幾乎為零。

就趙留個人對此的思考，他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某種‘壟斷’，某種對于知識和認知的壟斷。

“天海縣里沒有強輻射環境嗎？”

既然這個女人也不知道那‘天塹’到底是什么，于趙留就又換了個問題。

他平時能接觸到的城市人很少，基本只有在出手那些貨物的時候會和一些城市里的回收商人打交道。

但那些人都是些機器，除了利益之外什么都不關心，也不知道。而如果趙留想問些什么自己想要了解，而恰好他們又知道的東西，他們就會借此來要求更多的利益。

趙留最開始的時候會付費，但在幾次之后就不這么干了，因為那些信息都沒什么價值和意義。

“沒有。”女人的回答十分迅速，“這種環境不可能出現在城市里，這是極高危環境，只有經過特殊改造的身體才能夠在那種環境下行動自如。”

“但那些改造都很昂貴。”

“那我在哪里能夠找到這個環境？”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還是換一個吧。”

“你他媽的，你這蠢狗AI。”趙留憤怒了，這家伙回答的格式就像是在前世老家的時候，問AI一些問題，然后對方被捂嘴的情況。

事實情況也確實是這樣，她被自己家那位給捂嘴了。

“天塹？”

這時，他腦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靈光一閃，瞬間就想到了這個自己剛剛聽說過的地方。

這明顯是一個后現代啟示錄風格的社會，人類的舊世界被滔天的戰火所吞沒，而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那肯定是會在星球上留下一些難以磨滅的創痕的。

而在那些創痕之中，應該會包含他一直在追求的地方。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這附近哪里有古戰場遺跡？”于是，趙留換了個話題。

“我不知道。”

但顯然，這個AI沒老家那邊的AI那么蠢，不能通過換個說法的方式來繞開一些限制。

畢竟是人腦+電腦，就算再怎么僵化，也終究還是人呢。更何況這女人應該沒做那方面的改造，所以她還算得上是一個人。

趙留不會以身體機械化程度的多少來判斷一個人是否還是他認知當中的‘人’。對于他而言，判斷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心。

也就是大腦。

對于大腦的改造，對于他認為的人類最重要的東西的取舍。如果將那些東西舍去，那么在趙留的認知當中，這些人就不能算得上是人。

而如果沒有，那他們當然還能被他稱之為‘人類’。

“廢物，真他媽屁用沒有。”

“對不起。”

趙留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工作室里轉了兩圈。

這女人沒法問，村子里的人當然也沒法問，趙留不相信陸荇連這女人的腦子里都下了病毒，就不會對村子里其他人也做些什么。

作為這個村子常駐人口當中的最強者，當然，在非常駐人口里也是最強的那個。陸荇在這個地方自然也是說一不二的，她就是這個三十多人的小村莊里的皇帝。

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思考了一會兒之后，趙留又來到了這個女人的身邊。

“你想不想重新擁有一個身體，或者是我給你送回去？”

女人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我沒打算再問你那些東西，這只是普通的生意。”

“你想要什么？”

“帶我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