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

有些溫和的聲音從燈光之中傳來，魚蛋妹麻木的臉上也煥發(fā)出生機，跨步進入房間后用力關(guān)上門，死死的靠在門上，急促的喘息。

“我還要站樁，你隨便坐。”

魚蛋妹逐漸適應(yīng)了燈光，這才打量起陳烈。

短發(fā)、平靜的臉上留著些許胡茬，讓他有些秀氣的面容顯得有些滄桑。

黑衣黑褲，身體筆直如槍，眼神溫和，只是不知為何，魚蛋妹總感覺溫和的眼神里蒙著一層灰塵，好似發(fā)霉一樣。

就在魚蛋妹想要開口說謝謝的時候，隔壁已經(jīng)傳來一聲巨響，緊閉的房門被貴利發(fā)一腳踹開。

“爛賭明，你面子真大，還要我親自上門收數(shù)，你仔呢，怎么沒在。”

魚蛋妹聞言下意識的捂住嘴，身體瑟瑟發(fā)抖。

隔壁的爛賭明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賠笑著說道：“發(fā)哥，我仔就在...啊...”

砰！砰！

爛賭明的話沒說完，就被女人抱起腌菜罐重重的砸在腦袋上，身體一軟跌倒在地面。

貴利發(fā)眉頭一挑，避開了爛賭明的跌落的身體，取下嘴里的煙，面無表情的看著女人說道：

“阿珍，你這是做什么，打傷了人仲要醫(yī)啊！你仔呢，爛賭明簽了賣身契，賣給我了。”

阿珍氣喘吁吁的扶著墻說道：“發(fā)哥，爛賭明是爛賭明，我是我，你要收數(shù)找他，我沒有借過貴利。魚蛋妹更是我同野男人生的仔，不是爛賭明的種。”

貴利發(fā)笑笑，順勢往身后一坐，身后的小弟立刻拖過椅子放在他身后。

“阿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嫁給爛賭明，這就是你的命，貴利你沒簽字，但你一定要還。

把魚蛋妹叫出來讓我?guī)ё撸易屇憔弮善谶€本金。”

阿珍抿著嘴，神色慘然的看著貴利發(fā)說道：“發(fā)哥，你這是逼我們一家去死，我還不上錢的。”

貴利發(fā)翹起二郎腿，擺擺手說道：“不至于去死，怎么可能還不上，你把魚蛋妹交給我，去我的馬欄工作十年，總還是能還清的，這筆賬很好算。”

阿珍身體一晃，撐著墻不讓自己跌倒，“發(fā)哥，我...”

只是沒等她說完話，貴利發(fā)已經(jīng)扔掉煙頭，他身后的馬仔阿輝一把薅住阿珍的頭發(fā)重重的砸在墻上，臉色猙獰的吼道：

“我大佬同你講話，是告訴你該點做，不是讓你和我討價還價，魚蛋妹呢，搵不到人，我不僅送你去馬欄開工，仲要去同你老母要錢啊，你不會想讓你老母七老八十還要被你連累不得好死吧。”

阿珍臉貼在墻上，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滿臉絕望，不知所措。

“發(fā)哥，你發(fā)發(fā)善心，放過我仔和我老母，我同你去馬欄開工，一世人都給你開工，求你了。”

老人、小孩，她都舍不得被傷害，那就只有她自己站出來扛。

阿輝神色一橫，抓起阿珍的頭發(fā)就要繼續(xù)砸。

“咳。”

貴利發(fā)輕咳一聲，不滿的說道：“輝仔，不要打臉啦，仲要開工的，臉受傷點開工，耽誤的工錢你出啊，癡線。”

輝仔訕訕一笑，對著阿珍的肚子狠狠的踢了一腳說道：“大佬，是不是現(xiàn)在就帶回去。”

貴利發(fā)臉色陰晴不定的變幻片刻，終于出聲說道：“輝仔，你留下找魚蛋妹，我們帶著珍回去。”

說話間，貴利發(fā)臉上也是露出怒容，锃亮的皮鞋也是重重的跺在爛賭明的頭上。

“蒲你阿母，你條廢柴，搵不到人，我今晚就送你去飛水。”

隨著貴利發(fā)連續(xù)幾腳跺下，原本昏迷的爛賭明也在此刻轉(zhuǎn)醒，捂住頭哀求道：

“發(fā)哥，停手，魚蛋妹就在隔壁房間，沒有跑掉，我可以還錢的。”

貴利發(fā)腳停在半空，隨即又重重的跺下。

“叼你老母，早不講，浪費我時間，輝仔，你去敲門，客氣一點，都是街坊鄰居，不要驚到人。”

阿珍臉色一白，發(fā)了瘋一樣朝著輝仔拳打腳踢，怒吼道：“貴利發(fā)，你仲敢?guī)ё唪~蛋妹，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貴利發(fā)重新點燃一支煙，輕聲說道：“阿珍，你還要在馬欄開工，沒機會變鬼的啦，你老母不管了？仲有，你真要變鬼，一定記得來找我，我這些年做了幾多壞事，還沒見過鬼呀，你讓我開開眼。”

阿輝，做嘢啊，站著做什么？聾了呀。”

阿輝咧嘴一笑，松開阿珍朝著四零四走去，輕敲門說道：

“唔好意思，開下門，我尋魚蛋妹。”

敲門聲傳入四零四的房門之中，每一下似乎都敲打在魚蛋妹的心臟之上。

魚蛋妹蹲在門背后，死死的捂住頭，渾身顫抖，臉色煞白。

陳烈收樁而立，左右歪動脖頸活動有些疲憊的身體，骨節(jié)發(fā)出一連串的啪啪聲音。

“喂，開門啦，撲街，扮聾啊，等會踹爛門你還要自己修。”

門外的阿輝還在敲門，聲音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

陳烈蹲下身沖著魚蛋妹笑笑，溫柔的擦去她臉上的淚珠，指指衛(wèi)生間說道：

“去洗把臉，都哭成小花貓了，阿叔在這里，沒人能帶走你，去吧，等會你還要返工去送魚蛋呢。”

魚蛋妹瘦弱的小臉期翼的望著陳烈，沉默片刻還是顫抖著說道：

“阿叔，我...我還是出去吧，別...別連累你，貴利發(fā)是和聯(lián)勝的白紙扇，你...你惹不起的。”

陳烈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聲音依舊溫和。

“沒事的，都什么年代了，還混字頭，沒出息的，現(xiàn)在是社會主義國家，這些蛇蟲鼠蟻就是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光的。

阿叔可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就他們這些廢柴，我一個打十個啦，冇事的。”

魚蛋妹咬緊牙齒，看著陳烈溫和的笑容，臉色微微一松，這才小心翼翼的躲進了衛(wèi)生間，死死的捂住耳朵。

“吱呀...”

老舊的木門打開一條縫隙，昏暗的燈光刺破黑暗，也射在阿輝的臉上。

陳烈上前一步，阿輝臉上的燈光消失，籠罩在陳烈巨大的陰影之下。

吧嗒！

火苗竄出火機，照耀在陳烈棱角分明的臉上，忽明忽暗。

兩道熾熱的火苗也在此刻映入他的眼眸，隨著夜風(fēng)，瘋狂跳動。

轟...

滾滾悶雷炸響，大雨傾盆而下，沖刷著污水橫生的九龍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