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噼啪作響,彌漫著臭氧和恐懼的刺鼻氣味。
嬴政加冠禮的儀式節(jié)奏被打亂,主祭祭司莊重的宣告被一陣低沉、刺耳的吟唱聲淹沒。
被俘虜?shù)年庩柤倚g士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不知怎的掙脫了束縛。
他那瘦削、扭曲的雙手在空中舞動,編織出一連串神秘的手勢。
片刻之前還是寧靜湛藍的天空,此刻卻翻騰著憤怒的暗紫色。
粗大、扭動的閃電蛇在翻騰的云層中閃爍,將庭院籠罩在閃爍不定的燈光下。
空氣中彌漫著即將爆發(fā)的力量,一種實實在在的壓力壓在聚集在此的達官貴人身上。
趙姬臉上滿是極度的恐懼,她緊緊掐著自己的喉嚨,嘴里發(fā)出一聲哽咽的嗚咽。
她的目光從吟唱的術士身上移到兒子嬴政身上,嬴政站在那里紋絲不動,面無表情,但深邃的眼眸中卻醞釀著一場風暴。
但陳可……陳可在行動。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的發(fā)生。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他以前曾見識過這種力量,親眼目睹過它的毀滅性后果。
他感到一種冷酷的滿足——這個瘋子在玩弄他所不理解的力量。
這不是魔法。
這是原始、未馴服的力量,而該死的是,陳可懂這種力量。
他的目光掃視著庭院,大腦飛速運轉,篩選著各種可能性,又迅速將它們一一排除。
木頭?
沒用。
石頭?
會成為導電體。
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巨大的青銅鼎上,在不規(guī)則的閃電閃爍中,它隱隱泛著光。
青銅,金屬。
一個瘋狂、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閃現(xiàn),這個想法源于他半記半忘的高中物理課,又被純粹的腎上腺素點燃。
第一道閃電如鋸齒狀的耀眼長矛,劃破天空,直逼嬴政。
人群尖叫著,像狂風中的樹葉一樣四散奔逃。
但陳可已經(jīng)行動起來,他的身影一閃,伸手緊緊抓住了鼎上精美的把手。
他感到一陣劇痛,一股熾熱的白色電流穿透他的身體,讓每一塊肌肉都痛苦地抗議。
在那可怕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算錯了,以為自己成了一根人肉避雷針。
但隨后,情況發(fā)生了變化。
疼痛沒有將他擊垮,反而開始流動。
它變成了一股電流,一股原始、未馴服的能量在他的血管中涌動。
他能感覺到它,在皮膚下噼啪作響,像一頭不安分的野獸在他的肌肉中盤旋。
腎上腺素和在他體內奔騰的電流讓他的思維變得異常敏銳,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能控制這股力量。
他穩(wěn)住身體,雙腳分開,緊緊握住鼎,紋絲不動。
又一道閃電擊中青銅鼎,比上一道更亮、更強大。
庭院被一種詭異的白光籠罩,臭氧的味道幾乎讓人無法忍受。
陳可咬緊牙關,強行將洶涌的能量向下、向下、向下導入地下。
接著,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怒吼,用力一推。
他引導著這股原始的力量、這股混亂的能量,將它反擊回去。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道都要明亮的閃電從他伸出的手中爆發(fā)出來,像一根純粹、集中的能量長矛,直射向目瞪口呆的術士。
術士的吟唱戛然而止,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還沒來得及反應,閃電就擊中了他。
一道灼熱的閃光,一聲令人作嘔的爆裂聲,術士癱倒在地,成了一堆冒煙、抽搐的殘骸。
頭頂上那場反常的風暴開始消散,翻騰的云層先是變回暗紫色,然后變成陰沉的灰色。
庭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倒下的術士仍在冒煙的長袍發(fā)出的噼啪聲打破這份寧靜。
陳可的身體因引導這股力量后的余波而顫抖著,他慢慢松開了緊握青銅鼎的手。
他微微搖晃了一下,視線邊緣有些模糊,但他依然站著,目光緊緊盯著術士倒下的身影。
“下次……”他聲音嘶啞地說,“……試試不那么……電人的招數(shù)。”片刻之前還一片混亂恐怖的庭院,此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每一雙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滿是難以置信,全都盯著陳恪。
他站在那里,在逐漸消散的風暴余暉中勾勒出一個身影,體內還回蕩著閃電殘留的能量。
刺鼻的臭氧味與金屬般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像裹尸布一樣籠罩著空氣。
那口沉重的青銅鼎仍散發(fā)著微弱的熱氣,被丟棄在他的腳邊,見證著他大膽的舉動。
聚集在此的達官貴人中,響起了一陣敬畏的低語聲。
他們目睹了超乎理解的事情,一種無法解釋的強大力量的展現(xiàn)。
片刻之前緊緊攫住他們的那種冰冷、令人窒息的恐懼,漸漸被另一種東西所取代,某種近似于……崇敬的東西。
這不僅僅是一個人,這是一股自然之力,是上天意志的人間使者。
嬴政終于打破了鎮(zhèn)定,向前邁了一步,目光緊緊鎖定在陳恪身上。
他的唇邊浮現(xiàn)出一絲罕見而珍貴的微笑。
“陳恪,”他說道,聲音低沉而洪亮,在寂靜的庭院中回蕩。
“你再次證明了你的忠誠和……足智多謀。”這個詞似乎并不足以表達他內心洶涌的情感——感激、寬慰,以及越來越強烈的敬畏之情。
他見過許多英勇和武藝高超的表現(xiàn),但這……這與眾不同,近乎于神來之筆。
陳恪仍在喘著粗氣,簡短地點了點頭以示回應。
他的肌肉酸痛,身體在強烈抗議,但他的頭腦卻敏銳而警覺,留意著每一個細節(jié)。
從倒下的術士燒焦的長袍中裊裊升起的煙霧。
那男人手指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抽搐。
比之前更濃烈的臭氧味刺痛著他的鼻孔。
有些事情不對勁。
他有一種超越邏輯和理性的直覺,知道戰(zhàn)斗還沒有結束。
這種敵人不會輕易投降,尤其是被如此狂熱的信念所驅使。
這種不自然的寂靜、低聲的私語,甚至空氣本身似乎都因期待而噼啪作響,就像暴風雨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寧靜。
他的手因殘留的能量而仍在發(fā)麻,本能地移向劍柄。
他掃視著庭院,目光掠過一張張驚愕的面孔,尋找任何一絲動靜,任何另一場攻擊的跡象。
他能“感覺”到,胃里有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壓力,一種原始的本能在尖叫,提醒他要做好準備。
“陛下,”他聲音沙啞地說道,閃電的余波讓他的聲音變得粗糙。
“靠近我。”這不是請求,而是一道命令,帶著一個直面死亡并獲勝的人的沉穩(wěn)權威。
他調整了一下站姿,雙腳穩(wěn)穩(wěn)地踩在腳掌上,身體像彈簧一樣緊繃著,隨時準備釋放積蓄的力量。
寂靜持續(xù)著,又細又緊,像一根即將繃斷的琴弦。
接著,一聲低沉、痛苦的呻吟在庭院中回蕩,打破了脆弱的平靜。
陳恪瞇起眼睛,目光緊緊盯著冒煙的術士尸體。
“他……他在動,”一個女人驚恐地低語,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
陳恪沒有回應。
他不需要回應。
他知道。
他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他看著,心臟在肋骨間怦怦直跳,那具燒焦的尸體開始動彈,黑色的長袍挪動著,露出一只扭曲變形的手,伸了出來……
“現(xiàn)在,”陳恪低聲自語,緊緊握住劍柄,“真正的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