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之戰(zhàn)的大戰(zhàn)役過后,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濃重而刺鼻的血腥和腐臭味。
勝利的氛圍沉重得如同士兵在暴雨后濕漉漉的羊毛披風。
陳恪臉上滿是污垢,還有一些更暗沉的東西,他感到疲憊深深滲透到了骨髓里。
他生硬地點了點頭,回應白起將軍的召喚,腎上腺素仍在他的皮膚下微微涌動。
新的命令,新的目標——這就是戰(zhàn)爭的節(jié)奏,是生存那永不停歇的鼓點。
他轉身要離開,但有什么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在指揮帳篷入口附近有一絲動靜閃過。
一個信使,看似無害,正不安地擺弄著手中的卷軸。
然而,他的眼睛卻緊張地四處亂轉,鬼鬼祟祟地掃視著周圍,這種神情觸動了陳恪的直覺。
他對這種神情再熟悉不過了——那是獵物的神情,而不是獵人的神情。
有些不對勁。
這不是一個傳遞常規(guī)消息的人自信的步伐。
這是一只困在狼窩中的兔子慌亂的舉動。
一股突如其來的、本能的寒意順著陳恪的脊梁骨直往下竄。
他想起了那些傳言,關于軍隊中存在異議的流言,還有趙高在宮廷角落里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
而蒙恬,在最近的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此時正脆弱地躺在那頂帳篷里。
所有的線索像拼圖一樣令人惡心地拼湊在了一起。
這不是一個信使,而是一名刺客。
陳恪的手本能地伸向劍柄,他的大腦已經(jīng)飛速運轉起來。
他不能驚動守衛(wèi),出其不意是他們唯一的優(yōu)勢。
他需要自己的人,他信任的人,那些懂得戰(zhàn)斗中無聲默契的人。
他用一個細微的手勢,一個未經(jīng)訓練的人幾乎察覺不到的手勢,召喚了趙統(tǒng)和他手下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士兵。
他的聲音低沉而急切,在仍在冒煙的戰(zhàn)場背景下,像是一聲刺耳的低語。
“刺客。蒙恬。里面。包抄。悄悄地。”他用那些他反復訓練他們的精確而犀利的手勢來強調他的命令——這是他前世帶來的無聲詞匯,一種超越戰(zhàn)斗喧囂的死亡語言。
他們的表情嚴肅而堅定,和他一樣。
他們明白了。
那個所謂的信使,沒有察覺到周圍正在收緊的羅網(wǎng),終于溜進了蒙恬的帳篷。
陳恪感到一股腎上腺素激增,一種捕獵的本能占據(jù)了他的身心。
他數(shù)著心跳,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接著,帳篷里傳來了最輕微的金屬撞擊聲,隨后是一聲悶哼。
“就是現(xiàn)在。”
陳恪猛地掀開帳篷簾子沖了進去,他的手下緊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陣由動作和鋼鐵組成的旋風。
刺客正在行兇時被當場抓住,他轉過身來,臉上滿是震驚和憤怒。
他手中的匕首在閃爍的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但他寡不敵眾,被包圍了。
這場戰(zhàn)斗短暫、殘酷而高效。
陳恪的團隊配合默契,就像一臺運轉良好的機器,每一擊都精準而致命。
盡管刺客拼命掙扎,但很快就被制服了。
當他癱倒在地上時,一道金屬的閃光吸引了陳恪的目光。
他一把抓住倒下刺客的手,掰開他緊握的拳頭。
一塊小巧、雕刻精美的玉佩躺在他的手掌中——這塊玉佩上帶著趙高那 unmistakable的標志。
一股冰冷的怒火涌上陳恪的心頭。
他舉起玉佩,聲音平靜卻透著危險。
“這個,”他宣布道,目光掃視著帳篷里那些驚愕的面孔,“就是證據(jù)。這是叛徒的標志。”他低頭看著這個未遂刺客,眼神冷得像冰塊。
“誰派你來的?”他逼問道,聲音低沉而威脅。
“告訴我,也許……”他讓這個威脅懸在空氣中,雖未明說但卻讓人感覺得到。
被抓住的刺客呼吸急促而微弱,眼中交織著恐懼和反抗,他回瞪著陳恪,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也許是絕望,也許是算計。
他張開嘴想要說話,然后……刺客的呼吸陡然一滯,胸腔里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
他的雙眼因痛苦而迷離,在帳篷里四處亂轉,尋找著逃生的出路,卻一無所獲。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陳可身上,眼中閃爍著恐懼與反抗交織的奇異光芒。
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在這緊張的寂靜中,那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趙……趙高……”他喘著氣說道,話語從喉嚨里擠出來,就像生銹的釘子一般刺耳。
“他……他答應我……”他的聲音漸漸微弱,被一陣痛苦的咕嚕聲淹沒。
陳可湊近了些,他的影子像裹尸布一樣籠罩在刺客身上。
“他答應了你什么?”他追問道,聲音低沉而兇狠,如同殺手在動手前的低吼。
“黃金?權力?告訴我,或許……你會死得痛快些。”
刺客咳嗽起來,嘴角泛起帶血的泡沫。
他嘗到了鐵銹的味道,感覺到下巴上溫熱而粘稠的液體。
“一個……遠離這……這地獄的生活,”他哽咽著說,目光飄向帳篷的門簾,望向外面的戰(zhàn)場,那片他本想尋求榮耀,卻只找到絕望的戰(zhàn)場。
“他答應給我……自由。”
陳可挺直身子,內心涌起一陣厭惡。
自由。
從一個殺手嘴里說出來,不過是個空洞的詞。
他向趙統(tǒng)做了個手勢。
“把他交給白起將軍,”他命令道,聲音平淡而冰冷。
“他知道該怎么處理。”
趙統(tǒng)點點頭,臉色陰沉。
他把刺客拉了起來,刺客的身體軟綿綿的,毫無反抗之力,就像表演結束后被丟棄的破木偶。
當他們把刺客拖走時,刺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陳可身上,那是無聲的懇求,或許還有一絲臨終前的悔恨,在他漸漸黯淡的眼中閃爍。
陳可轉向蒙恬,蒙恬正靠在一堆毛皮上,臉色蒼白,但眼神警覺。
“將軍,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道。
蒙恬勉強擠出一絲虛弱的微笑。
“還活著,多虧了你,陳可,”他說,聲音雖沙啞但很平穩(wěn)。
“你眼力敏銳,反應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快。”
陳可點點頭,簡短地低頭接受了這番贊揚。
他知道自己盡到了職責,但心里仍有一絲不安。
這只是個開始。
趙高不會善罷甘休。
他會派更多的刺客,更多的影子在黑暗中潛行。
他把刺客的供詞轉達給白起將軍,看著這位老將軍的臉因憤怒而變得冷峻。
白起那雙平時精明算計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
“趙高竟敢破壞我的指揮?”他低沉地咆哮道,聲音如同遠方的雷聲。
“他要為這背叛付出代價。”
白起的認可,這難得而珍貴的獎賞,像實實在在的重擔壓在陳可身上。
將軍的信任,是用鮮血和忠誠換來的,它是抵御宮廷中流言和陰謀的盾牌。
但同時,它也是一個靶子,讓他成為那些躲在暗處的人的眼中釘。
當陳可離開白起的帳篷時,夕陽在營地投下長長的、不祥的影子。
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死亡的惡臭,似乎還隱隱顫動著一種無形的緊張氣氛。
他冷酷而確定地知道,趙高的勢力遠不止于戰(zhàn)場,已經(jīng)滲透到了秦朝宮廷的核心。
他同樣確定,這還不是結束。
這只是一場致命的影子游戲的開場,在這場游戲中,賭注就是一個帝國的命運。
他停住腳步,手放在劍柄上,高度警覺,掃視著漸漸暗下來的營地。
風在帳篷間低語,帶來木柴燃燒的煙味,還有另一種刺鼻而陌生的味道……那味道像是……毒藥?
他猛地轉過身,瞇起眼睛,盯著一個在陰影中悄悄移動的身影,那個身影……
“趙統(tǒng),”他大喝一聲,聲音劃破夜空,“我們又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