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先生已經到書房了，該去念書了”門外一聲高亢刺耳的催促。

晨霧裹著銅鈴聲撞進窗欞，孟凡把枕頭砸向雕花木門：“催魂呢？小爺長耳朵了！“

少年翻身下榻，赤腳踏過冰涼的金磚，昨夜暴雨滲入地縫的潮氣激得他腳踝一顫。銅鏡里映出張玩世不恭的臉，他故意把玉冠戴得歪斜：“當什么勞什子江東王......“話音未落，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宇文浩染血的面甲在波紋中一閃而逝。

回廊傳來細碎腳步聲，孟凡猛地拽開房門。十歲的孟陽正抱著一摞典籍，發梢還沾著庭院的海棠花瓣。

“好弟弟——“孟凡勾住少年肩膀，鎏金袖口蹭過對方衣領時留下一道暗紅血漬，“替哥哥坐兩個時辰，西市新到的波斯蜜餞全歸你。“

不等孟陽開口，蟒紋錦袍已罩住他單薄身軀。遠處傳來宮門鉸鏈的吱呀聲，驚起一群白頸鴉，羽翼割裂的朝霞像潑翻的胭脂盒。

一會兒的功夫，孟凡就溜出了王宮，從小就是江東都督府的紈绔公子哥，念不了一點四書五經，誰知竟然一轉眼成了王子。

西市酒旗在風里蜷成皺巴巴的血痂。

孟凡斜倚在二樓闌干，指尖摩挲著羊脂杯沿，閉上眼享受著片刻的自由氣味。

隨即便聽見了酒樓對面的說書先生繪聲繪色的講述著那個故事……

“書接上回，一巨大結界出現在皇都郊外，隨之出現的十大天妖與百眾地妖攜近千部原妖降臨皇都城外，大將軍宇文浩率數十萬將士阻擊妖族與都城之外，諸位猜怎么著？”

說書人突然壓低嗓子，滿堂的燭火跟著矮了半截，

”那一戰，紫汪汪的妖血像天河決堤，眨眼淹了護城河！……持續了半個月的戰事，皇城禁軍幾乎死傷殆盡，妖族傷亡不足半成！。”

言至此處，老先生唉聲嘆氣搖了搖頭。周圍的百姓，有的義憤填膺，有的愁容滿面噤聲嘆息。

“啪!”驟然老先生目光如炬，猛拍醒木。

“此時恰似平地驚雷，有一人一騎佇立在城墻之外，暗金色的盔甲染著妖族的紫血，手持兩把橫刀’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橫刀立馬唯我宇文大將軍是也……”

孟凡抿了一口酒，皇都血戰的記憶如毒蛇竄入腦海，跟隨他爹的軍隊馳援皇都。還沒看到皇都的高聳城墻，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三位的羽翼遮蔽天日的天妖。接著就是對面那個挺拔的背影宇文浩……那最后一斬，父親捂住他眼睛的手掌裂開三道爪痕，指縫間漏進一線刀光——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真正的斬妖刀，刀刃游走著星河湮滅時的光痕，皇都郊外裂開道三百丈的口子。

“如果我也能那么猛就好了”說著拍了拍腰間的掛刀“不知道手握天妖刀是什么樣的體驗”

暮色爬上宮墻時，孟凡意猶未盡的回到了王宮，便有人上前通報。

“殿下，王上讓您去偏殿一趟”

孟凡一聽就知道壞事了，這老頭喊他就準沒好事，估摸著是自己的蠢弟弟露餡了。

偏殿青銅燈樹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孟陽跪在光斑交界處，裹在兄長衣袍里活像只褪毛孔雀。江東王的犀角扳指叩擊案幾，每一聲都精準踩在孟凡心跳間隙。

“撲通！”一聲，孟凡趕緊跪在弟弟身側，大喊。“爹，兒臣知錯了！”

稍稍抬頭偷瞄了眼案臺前的那個男人，誰知四目相對，冰冷的目光讓孟凡下意識低下頭埋得死死地。

“孟凡！你膽子越來越肥了?”孟凡不敢作答。“給你請了先生竟然讓你弟弟替你去，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王。”

說著抓起手邊的香爐，便朝孟凡要扔過去，香爐擦著耳畔砸進金磚。他趁機狠掐大腿，逼出兩滴眼淚：“兒臣再不敢了......“

“跪到三更！“父親旋身離去，蟒袍下擺掃過香灰，路過還不忘狠狠地踹了一腳，孟凡暗暗吃痛，也不敢有所反。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孟凡直起了身子，對著一旁的孟陽質問道，“你是傻子么，這也能被先生發現?”

“不是！我沒有，是父王來書房看你了”孟陽撅著小嘴委屈的說道。

“那怪不得他那么氣，好了好了不怪你了，你起來回去吧我在這跪著就行”孟凡安慰道。

“跪著你也要跟著我呀?讓你回去就回去。老頭不會說什么的，”孟凡不停的給他甩手讓他離開，孟陽便踉踉蹌蹌的起身離開了。

子時的更鼓驚飛寒鴉。

孟凡數著地磚上的月光，第九十九次想到那柄斬妖刀。

直到耳邊一聲聲親切的呢喃，母親就是這時候提著食盒來的。“小凡，小凡。都餓傻了吧，喊你都沒個聲。”

“嘿嘿”孟凡露出了標志性地傻笑，撓了撓后腦勺“娘你咋過來了。”

“還不是你惹你父王生氣了，以后可不許胡鬧了，好好學，以后要再這樣我可不幫你求情了。”

面對母親的輕聲呵責，孟凡睜大了無辜雙眼“可我從來都不愛學這些四書五經，以前你們不也不管我這些嘛。”

“現在不是以前了，你爹現在是王上，是管轄江東三省之地的吳王，你是王子。便必須學，只懂武藝可不行”王后一邊說教一邊遞給孟凡飯菜。

孟凡賭氣得答道“可我不是讀書的料，政務學識不是有我弟弟么，我想當妖師，斬盡天下妖！那次我可是跟著我父親斬殺了三頭原妖呢！”

“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妖師可沒那么容易。而且這話你同我說沒用，你找你父王說去，看他不打斷你的腿。妖師就別想了，我和你父王求過情了，以后好好念書，吃完了就回去吧。”王后輕輕拍了下孟凡的頭。

“哦，知道了”孟凡無奈的應聲道

…………

深夜，寢殿里。

“霸川，你說凡兒一直想去當妖師咋辦?”

“這事兒你別擔心了，隨他去吧。讓他念書確實是為難他了，他要去當妖師也不是不行，男兒就該出去闖蕩歷練一下，更何況我的兒子，又豈能是孬種。你別擔心了，早點休息吧”

“嗯，好聽你的”說罷便吹滅了蠟燭。

翌日，清晨。

一聲通報打攪了王宮的寧靜

“王上，不好了，一大早大王子就騎著馬出了王宮，還讓傳話說，等大爺回來，便是天妖師”

“這死小子，真不讓人省心。”孟霸川一甩袖袍對身旁的總管侍衛說道“帶話去天一閣，讓他們好好替我訓訓這小子。”

“咦兒咦兒郎...”孟凡此時哼著小曲兒，躺在樹蔭下休息。還時不時傻笑，那老頭會被我氣成什么樣。也不知道天一閣會不會收我當妖師，憑我的武藝應該不成問題吧，雖說他們都是從小訓練，本大爺也不差，十歲便可輕斬三頭原妖。

孟凡把當枕頭的書抽了出來，上面印著三個大字——天一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