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農歷三月十二，我接到老家來的電報，說父親走了。那是個陰沉的下午，我在臺北的出租屋里讀著電報，“父親于今晨安詳離世，請速回“。窗外的雨絲斜斜劃過玻璃，像極了老家屋檐滴落的雨水。

我叫林志明，父親是桃園縣大溪鎮上小有名氣的木匠。改革開放后，他在老家蓋了棟三層小樓，算是村里少有的“洋房“。我二十歲離家赴臺北求學，一晃已是十年。父親走得突然，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從臺北到桃園的大巴搖晃了三個多小時。車窗外，臺灣的田野和村莊飛速后退，記憶卻如潮水般涌來。父親教我木工活計的場景，村子里的廟會，還有每年七月十五中元節，村里請道士做法事的情景。

回到老宅，母親紅腫的眼睛告訴我，父親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靈堂設在二樓的正廳，父親躺在楠木棺材里，面色如生。我跪在蒲團上，淚水卻遲遲流不下來。

“志明啊，你爹走前交代了，后事一切從簡。“母親遞給我一杯熱茶，聲音沙啞，“就請了隔壁村的老道士王師傅來做法事。“

我點點頭，目光落在靈堂角落。那里站著個佝僂老人，一身褪色的道袍，手持拂塵，正低聲誦經。他看起來至少有七十歲了，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夜深了，來守靈的親友陸續離開。只剩下我和母親，還有那位王道士。燭火搖曳，香爐青煙裊裊。我靠在棺材旁，不知不覺打起了盹。

半夜時分，一陣陰冷的風吹醒了我。靈堂的門不知何時開了條縫，月光如水般灑進來。我揉了揉眼睛，驚訝地發現棺材前空無一人——父親不見了！

“媽！“我驚叫一聲，沖向母親的房間，“爸的棺材空了！“

母親被驚醒，睡眼惺忪：“胡說什么，你爸好端端地在里面。“

我拉著她來到靈堂，指著空棺材：“您看！“

母親看了一眼，臉色驟變。她顫抖著嘴唇，指向棺材底部：“你看那符咒...“

我低頭一看，果然，棺材底部貼著一張黃符，朱砂畫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那是道家“鎮尸符“，按理說尸體應該被牢牢鎮住才對。

“王道士呢？“我問道。

“在后院茅房。“母親聲音發抖。

我沖向后院，卻見王道士的床鋪空空如也。地上只有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延伸到后門，消失在夜色中。

我回到靈堂，仔細查看棺材。除了那張符咒外，棺內還散落著一些香灰，圍成一個奇怪的圓圈。更詭異的是，父親的右手似乎微微彎曲，好像有什么東西從棺材里被抽走了。

“別碰！“身后傳來王道士的聲音，“那是引魂香，碰了會招來不干凈的東西。“

我嚇了一跳，轉身看見王道士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盞油燈。他的道袍沾滿了泥漿，像是剛從外面回來。

“怎么回事？“我質問道，“我父親的尸體呢？“

王道士嘆了口氣：“林老哥臨終前交代的，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特意囑咐我為他準備后事。他不是自然死亡，是被'他們'帶走的。“

“什么他們？“我越來越糊涂。

“二十年前，村里鬧'過陰人'。“王道士壓低聲音，“你父親參與其中，如今輪到他還債了。“

我從未聽父親提起過這些事。在我的印象中，他只是個手藝精湛的木匠，偶爾幫村民做些家具，從不參與村里的迷信活動。

“什么是'過陰人'？“我追問。

王道士搖搖頭：“那是禁忌，不能隨便說。你父親臨走前留了話，讓你明日一早離開村子，永遠別回來。“

我固執地搖頭：“我必須知道真相。父親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更不會拋下母親不管。“

王道士見我不聽勸，嘆息道：“好吧，既然你回來了，就幫我個忙。今晚子時，在村口老槐樹下挖個坑，把這張符咒埋進去。記住，別讓任何人看見。“

說完，他遞給我一張黃符，轉身離去。

夜更深了，母親在隔壁房間啜泣。我坐在靈堂里，看著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空棺材上。突然，一陣詭異的風吹過，燭火劇烈搖晃，然后熄滅了。

黑暗中，我聽見木板輕微的吱呀聲。是棺材！

我顫抖著點燃蠟燭，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燭臺。棺材蓋不知何時被移開了一半，父親的衣袖露在外面，卻沒有尸體。

就在這時，我聽見后院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挖土，又像是什么東西在爬行。我拿起桌上的柴刀，小心翼翼地向后院走去。

月光下，我看到王道士蹲在井邊，手里拿著鏟子在挖土。他身后是一口枯井，井壁上長滿了青苔。

“你在干什么？“我厲聲問道。

王道士頭也不回：“挖出那個東西。“

“什么東西？“

他不答，繼續挖著。土堆旁放著一個舊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我注意到王道士的手在發抖，似乎在做一件極為忌諱的事情。

“那里面是什么？“我走近幾步。

“二十年前，村里請道士做法，鎮壓了一口井里的'東西'。“王道士終于開口，聲音嘶啞，“你父親當年是主事人之一。如今封印松動了，他用自己的命換來了暫時的安寧。“

“什么意思？“

“你父親知道自己陽壽將盡，提前做了準備。“王道士打開陶罐，里面是一縷灰白色的頭發，還有一枚生銹的銅錢，“這是'替身'，用來引開'它們'的。“

我恍然大悟：“所以父親的尸體被...“

“不，不是尸體。“王道士打斷我，“是他的魂魄被引走了。今晚子時，陰氣最重之時，要把它找回來，否則你父親將永遠迷失在陰陽交界處。“

我們回到靈堂，子時的更鼓已經敲響。王道士取出法器，點燃三柱香，開始念起復雜的咒語。突然，棺材發出“咯吱“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出來。

“它們來了！“王道士臉色大變，“站在我后面！“

棺材劇烈震動，棺蓋猛地掀開。一陣陰風從里面涌出，吹滅了所有的蠟燭。黑暗中，我感到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從我身邊掠過。

“燈！快點燈！“王道士喊道。

我手忙腳亂地點燃蠟燭，只見棺材里蜷縮著一個人形黑影，沒有臉，只有兩個漆黑的洞穴作為眼睛。它的右手抓著一張黃符，正是棺材底部的那張。

“它出來了！“王道士驚呼，“快用朱砂畫符！“

我從口袋里掏出他給我的那張符，卻不知如何使用。黑影向我飄來，我能感覺到它冰冷的氣息。絕望之際，我想起父親曾教過我一些簡單的防身咒語。

“乾坤借法，日月光明！“我大聲念道。

奇跡般地，黑影被這突如其來的咒語震住，停在半空中。王道士趁機拋出一個銅鈴，鈴聲清脆刺耳。黑影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迅速縮回棺材。

“封印松動了，我們得重新加固。“王道士喘著氣說。

他取出朱砂和黃紙，迅速畫了幾道符，貼在棺材四周。做完這一切，他累得癱坐在地上。

“現在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嗎？“我問道，“什么是'過陰人'？“

王道士點點頭：“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村里有人得了怪病，整日昏睡不醒，夢囈不斷。后來請了道士來看，說是被'陰人'附身了。“

“什么陰人？“

“民間傳說，人死后若執念太深，靈魂無法投胎，就會變成'陰人'，游蕩人間。“王道士解釋道，“那些得病的人，都是被'陰人'纏上了。“

“然后呢？“

“當時村里請了一位高人，說是能鎮住那些'陰人'。他們在井邊設了法陣，用七根桃木樁，七張符咒，七盞油燈，封住了井口。從那以后，村里就再沒發生過怪事。“

“這與我父親有什么關系？“

“你父親是當年設陣的主事人之一，負責繪制符咒。“王道士嘆了口氣，“但符咒需要定期更換，否則封印會松動。每隔二十年，必須有人自愿進入陰間，用活人魂魄加固封印。“

“所以父親自愿去了？“

“是的。“王道士點頭，“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提前做了準備。他用自己的血在符咒上做了記號，這樣即使他死了，魂魄也能找到回來的路。“

“那我們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明天一早，你去鎮上買些東西。“王道士遞給我一張清單，“朱砂、黃紙、桃木、銅錢，還有這個。“

他遞給我一個小布袋，里面裝著七顆紅豆。

“今晚子時，我們再去井邊一次，設個小型法陣。“王道士說，“希望能暫時穩住你父親的魂魄，爭取時間準備正式的法事。“

那一晚，我幾乎沒有合眼。天剛蒙蒙亮，我就按清單去鎮上采購。回來的路上，我經過村口的老槐樹，發現樹干上被人劃滿了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咒文。

回到老宅，母親正在準備早飯。她看起來憔悴了許多，但依然強撐著笑容。我知道，她心里也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是不愿面對。

上午，王道士教我如何繪制簡單的護身符。他告訴我，人死后的魂魄會在陰陽兩界之間徘徊四十九天，之后就會真正投胎轉世。但如果魂魄被什么東西困住，就會永遠迷失。

“你父親的魂魄現在很危險。“王道士說，“那些'陰人'會試圖吞噬他的魂魄，增強自己的力量。如果超過四十九天，就真的回不來了。“

午飯后，王道士帶著我在院子里挖了一個小坑，埋下七顆紅豆。他說紅豆能驅邪避煞，保護家宅平安。

傍晚時分，烏云密布，一場大雨即將來臨。王道士讓我準備好法器，等雨停后就去井邊設陣。

然而，天還沒完全黑，事情就發生了變故。一陣狂風驟起，院門被猛地吹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門口，全身濕透，臉色慘白。

“林...林師傅...“她口齒不清地說，“救...救我...“

我認出她是村里的劉嬸，一直獨居，很少與人來往。王道士立刻警覺起來，低聲道：“不好，是'陰人'附身了！“

劉嬸突然發出一聲尖叫，雙眼變得漆黑。她的身體扭曲變形，指甲瞬間變長，朝我撲來。

“后退！“王道士大喊，拋出一個銅鈴。

銅鈴在空中搖晃，發出刺耳的聲響。劉嬸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但很快又撲了上來。王道士抽出桃木劍，朝她刺去。桃木劍刺入劉嬸身體的瞬間，冒出一股黑煙，發出刺鼻的硫磺味。

劉嬸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又恢復了神智。她茫然地看著周圍，一臉困惑：“我...我怎么了？“

王道士扶起她：“劉嬸，你剛才被'陰人'附身了。“

劉嬸一臉茫然：“什么陰人？我不明白。“

王道士給她喝了些符水，讓她坐下休息。等她平靜下來，我們才知道，她今晚去井邊打水，突然感到頭暈目眩，然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看來封印已經開始松動了。“王道士憂心忡忡，“那些'陰人'正在尋找新的宿主。“

當晚，雨越下越大。王道士和我冒雨前往村口的古井。雨水模糊了視線，但依稀可見井邊的法陣已經破損，桃木樁東倒西歪，符咒也已經褪色。

“這就是當年的封印之處。“王道士指著井口說，“現在封印已經松動，我們必須盡快修復。“

我們在井邊重新設下法陣，擺放好桃木樁和符咒。王道士取出七根銀針，在我的手指上扎出血珠，混合朱砂畫符。他說血符能加強聯系，讓我能感知到父親的魂魄所在。

“你試著呼喚他。“王道士指導我。

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爸...爸，你能聽見我嗎？“

起初，一片寂靜。突然，我感到一陣寒意襲來，耳邊傳來微弱的聲音：“志...明...“

“爸！“我激動地睜開眼，“你在哪里？“

“井...井里...“父親的聲音飄忽不定，“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井口突然冒出一股黑氣。王道士立刻拋出銅鈴，鈴聲中夾雜著咒語。黑氣被驅散，但很快又聚攏，變得更加濃密。

“來不及了！“王道士臉色大變，“它們已經感知到你的存在，會直接攻擊你！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我們匆忙收拾法器，冒雨返回老宅。一路上，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我們，回頭卻什么也看不見。

回到家，發現母親不在房里。我們分頭尋找，最后在后院的柴房發現了她。她雙眼無神，口中念念有詞，像是中了邪。

“不好！“王道士大喊，“她也被附身了！“

我沖上前想拉母親，卻被一股巨力彈開。那股力量大得驚人，我摔倒在地，手臂擦破了皮。

“別靠近她！“王道士掏出桃木劍，“只有至親之人的血才能驅邪！“

我咬破手指，在桃木劍上畫了個符。王道士揮舞桃木劍，劍尖指向母親眉心。一道金光閃過，母親發出一聲尖叫，倒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母親悠悠醒來，一臉茫然：“我...我怎么了？“

王道士神色凝重：“'陰人'已經開始行動了。你父親的魂魄被它們困在井里，你母親剛才被附身，說明封印已經徹底破裂。“

“我們該怎么辦？“我焦急地問。

“只有一個辦法。“王道士深吸一口氣，“你得親自去井里找你父親。“

“什么？“

“你父親用自己的血畫了符咒，只有你能感應到他。“王道士解釋道，“我會設下法陣保護你，但你必須進入井中，找到你父親，帶他回來。“

“這太危險了！“我驚恐地說。

“沒有選擇。“王道士嚴肅地說，“要么你去救他，要么他永遠迷失。而且，時間不多了，'陰人'會越來越強大。“

夜深了，雨依然下個不停。王道士在井邊設下法陣，點燃七盞油燈，擺好桃木樁和符咒。他給了我一個護身符，系在我的手腕上。

“記住，井底黑暗無比，不要相信任何聲音。“王道士叮囑道，“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松開護身符。一旦找到你父親，立刻念'乾坤借法，引魂歸位'，我會用鈴鐺接應你們。“

我點點頭，心中充滿恐懼和不安。這是我第一次面對這種超自然現象，而我已經沒有退路。

“我走了。“我深吸一口氣，順著繩子爬入井中。

井水冰冷刺骨，我順著繩子不斷下潛。井壁上長滿了青苔，滑溜溜的。隨著深度增加，光線越來越暗，最后完全陷入黑暗。

“爸...爸...“我呼喚著，聲音在井中回蕩。

突然，我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碰到了我的腳。我低頭一看，嚇得差點松手——井底不是水，而是一片漆黑的虛空！

就在這時，我感到手腕上的護身符發熱。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我艱難地向光源游去。

光源來自一個洞穴，洞口不大，僅容一人通過。我擠進洞穴，眼前的景象讓我窒息——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無數根鐘乳石從頂部垂下，地面是堅硬的巖石。在空間中央，有一口古井，井邊站著幾個模糊的人影。

“志明...“熟悉的聲音從井里傳來。

我循聲望去，看到父親正漂浮在井水中，面色蒼白，雙眼空洞。他的手腕上纏著一條紅線，另一端連著井邊的一塊石碑。

“爸！“我拼命游向井邊，“我來帶你回去！“

父親轉過頭，眼神空洞：“不...不能回去...它們會找到你...“

“什么它們？“

“陰人...他們控制了我...他們要復仇...“父親痛苦地說，“二十年前，是我們把它們的棲息地毀了...現在它們要討回代價...“

突然，周圍的人影動了。它們緩緩轉向我，面容扭曲，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又一個替身...“一個低沉的聲音說，“終于等到你了。“

我想逃跑，卻發現雙腳被什么東西纏住了。是水草，不，是無數條蒼白的手臂！

“志明！“父親突然清醒過來，掙扎著浮出水面，“快念咒語！“

“什么咒語？“

“乾坤借法，引魂歸位！“

我閉上眼睛，大聲念出這句話。手腕上的護身符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那些手臂瞬間縮回。父親趁機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向井口。

“跑！“他大喊，“快跑！“

我們剛浮出水面，整個地下空間開始震動。石碑裂開，一股強大的吸力試圖把我們拖回深淵。

王道士在井口接應，他揮舞桃木劍，發出刺耳的鈴聲。我們順著繩子迅速爬出井口，剛到達地面，身后的井口就崩塌了。

暴雨依舊，但雷聲已經遠去。我癱坐在地上，渾身濕透，氣喘吁吁。父親也爬了上來，虛弱地靠在我身上。

“我們...成功了？“我喘息著問。

王道士搖搖頭：“暫時而已。封印已經徹底破裂，它們會尋找新的宿主。更糟的是，你已經被標記了。“

“什么意思？“

“你的血和父親的血已經相連。“王道士解釋道，“它們會一直追蹤你，直到找到新的宿主。“

“那我們該怎么辦？“

“只有一個辦法。“王道士嚴肅地說，“完成二十年前的儀式，徹底封印那個洞穴。但這需要三十六個生辰八字純正的人，共同施法。“

“去哪里找這么多人？“

“你父親生前已經聯系了一些當年的參與者。“王道士拿出一張名單，“但還差幾個。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那一晚，是我十年來第一次睡在老宅。半夢半醒間，我看見父親站在床邊，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

“謝謝你，兒子。“他說，“我終于可以安息了。“

第二天清晨，我們按照名單上的地址，挨家挨戶拜訪當年的參與者。有些人已經搬離村子，有些人已經去世，還有一些人拒絕參與，認為這是無稽之談。

三天下來，我們只找到了二十七個人。王道士搖搖頭：“不夠，至少還需要九個人。“

就在我們幾乎絕望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隔壁村有人愿意幫忙。那是當年參與封印的另一個家族的后人。

當我們趕到隔壁村時，發現他們全家都準備好了。原來他們也感受到了異常，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當年若不是你們相助，我們村也會有災難。“那位族長說，“這次換我們幫忙。“

加上他們的九個人，終于湊齊了三十六人。我們在村口的古井旁設下法陣，每個人手持桃木樁和符咒，按照古老的儀式開始施法。

王道士站在中央，手持銅鈴，指揮我們圍成圓圈，口中念誦古老的咒語。隨著咒語的進行，天空烏云密布，電閃雷鳴。

“乾坤借法，日月光明！“三十六人齊聲高呼。

井口開始震動，一股黑色的煙霧從井中涌出，凝聚成人形。它們發出凄厲的尖叫，試圖沖破包圍。

“別讓它們逃脫！“王道士大喊。

我們手挽手，形成一個緊密的圓環，不讓黑霧有任何可乘之機。黑霧不斷沖擊著我們的防線，有幾次差點突破。

就在這時，我感到手腕上的護身符再次發熱。父親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兒子，左腳第三塊磚下有機關。“

我立刻將這個信息傳給王道士。他迅速移動到指定位置，移開一塊磚頭，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枚古老的玉佩和一張泛黃的紙條。

王道士念出紙條上的內容：“以玉為引，以血為媒，方可徹底封印。“

他將玉佩浸入準備好的雞血中，然后高高舉起。玉佩發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屏障，將黑霧牢牢困住。

“就是現在！“王道士大喊。

我們三十六人同時將桃木樁插入地面，貼上符咒。一陣震天動地的轟鳴后，井口周圍的地面開始下沉，最終形成了一個新的封印。

黑霧消散了，天空重新放晴。村民們歡呼起來，互相擁抱慶祝。

王道士走到我身邊：“儀式完成了，你父親可以安息了。“

我點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一刻，我不僅為父親的解脫而高興，也為自己能親眼見證這段歷史而感慨萬千。

回到老宅，母親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她看起來平靜了許多，但我知道，這段經歷會在我們心中留下永久的印記。

晚飯后，我和母親坐在院子里，望著滿天繁星。父親的故事，老宅的秘密，還有那個詭異的夜晚，都將成為我們家族的傳說，代代相傳。

“媽，我明天就要回臺北了。“我說，“但我不會忘記這里的一切。“

母親握住我的手：“你父親會保佑你的。無論你在哪里，都要記住自己的根。“

我點點頭，心中充滿了決心。父親的離去讓我明白了生命的珍貴，也讓我更加珍視與家人的每一刻。

幾天后，我在臺北收到了王道士的來信。信中說，老宅的地下室發現了一些奇怪的遺物，包括一些古老的符咒和一本日記。日記的主人是二十年前參與封印的一位道士，記錄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根據日記記載，那個被封印的“東西“原本是一位修行者，因走火入魔而被村民合力制服，封入井中。然而，他并未真正死去，而是在井底等待時機，企圖復仇。

日記還提到，每隔二十年，當星辰排列成特定位置時，封印會變得脆弱，需要補充新的能量。這就是為什么每隔二十年，村里就會有人莫名失蹤或死亡的原因。

我將日記仔細閱讀了幾遍，終于理解了父親的犧牲。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二十年的安寧。

如今，封印已經重新加固，但我知道，只要人類心中還有貪嗔癡，這些古老的傳說就永遠不會消失。

回臺北的路上，我經過村口的老槐樹。樹干上的符號依然清晰可見，仿佛在訴說著那段塵封的歷史。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護身符，想起父親的笑容。有些聯系，不會因為生死而斷裂；有些記憶，不會因為時間而褪色。

無論我走到哪里，大溪鎮的這段經歷都會伴隨著我。它教會我尊重傳統，也讓我明白，有時候，最深的恐懼來自于對未知的無知。

人生路上，總會遇到一些無法解釋的奇異事件。我們不必害怕，也不必盲從，而是應該以智慧和勇氣面對。因為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為復雜。

歸途漫漫，但心有所屬，便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