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泉縣，蘇白直奔駐軍所，將副指揮使的差事正式接下。

陸指揮使拿出一只實木打造的方口箱，取出一只無紋蠶絲魚袋，其內包裹著一個精鐵制成的魚符腰牌。

鐵魚符乃是大乾兵符中最低一等，可領兵千員。

陸千山小心翼翼地拿起，交至蘇白手中：“你可千萬收好。丟了魚符，乃是重罪！”

蘇白微微頷首，神色嚴肅地接過這鐵魚符腰牌。

正面繡著鯉魚圖案，背面則繪了副高山流泉的景象，標識此乃山泉縣專屬魚符。

凡山泉縣統領之禁軍、廂軍、鄉卒、土兵，均受其節制，聽從調遣。

“魚符雖小，承載的卻是咱縣城十萬居民的身家性命。”陸千山拍了拍蘇白的肩膀。

這番話不止是單純的勉勵，亦是一番告誡。

既然領了魚符，那就得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至于這位年輕人有沒有這個本事……陸千山毫不懷疑。

殺山賊、斬惡虎所展現出來的高超本領，足以讓每一位禁軍都頭心悅誠服。

更何況他乃是土生土長的山泉縣居民，父輩亦是縣衙吏員，出身可謂清白。

如此人才如果不能用，還有誰人可用？

“從今日起，你便是蘇指揮使了。”陸千山撫摸起自己的胡須，“關于這縣外匪禍之事，你可有打算？”

“在下正有一個想法。”蘇白收好魚符，順勢開口，“山泉縣外有四股賊匪勢力，雖不曾攻打縣城，卻時時侵擾城外居民，周圍鄉里百姓苦不堪言。

“究其原因，便是這縣城禁軍戰力不足，對這些賊匪毫無震懾。

“賊匪的囂張氣焰一日勝似一日，長久以往，必成大患。”

“此事我何嘗不知？”陸千山感嘆一聲，“只因國策在此，禁軍戰力低迷。我等軍人位卑言輕，無力扭轉大局。”

“軍士的戰力想要提升，須得長久之計。”蘇白微微搖頭，“可遠水救不了近火，想要剿除賊匪，不如另尋計策。

“這四股山賊，清風寨的人數并不少，但幾位當家的武學并不高深，我們可以以此為突破口。

“擒賊先擒王。對清風寨來一次斬首行動，以雷霆手段，蕩平此山賊巢穴！”

“好小子……”陸千山啞然失笑。

本以為蘇白此番前來，只是圖這穩定的俸祿，利用職務之便撈一些外快，吃一吃空餉。

誰能想到，他竟真的想要剿除山賊？

只是，他所言之計策，聽上去雖然不錯，執行起來著實有些難度。

清風寨的五位當家，相較于其他幾股勢力的確不算強。可于普通人而言，那卻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一對一尚且難以匹敵，你現在想以一敵五？

又不是入品的武者，哪來的底氣！

陸千山本欲拒絕，可耐不住蘇白的強硬堅持，最終還是準許此次斬首行動。

為求穩妥，他將縣城的禁軍一分為二：

蘇白領七百“精銳”，去攻打清風寨。

陸千山則領著300禁軍與數百廂軍、雜兵，駐守縣城。

至于行動的日期……

“兵貴神速，我們今晚就出發。”蘇白手握魚符，對帳下幾位都頭、軍頭指揮道。

諸位小頭目并不知道此次行動的真實目的，只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借著“出城歷練”的名義來刁難他們這些禁軍老油條。

可畢竟其魚符在手，何況陸千山提前交代過，都頭們不敢抗命，只得去集結各部兵士。

趁著濃厚的夜色，一支悠長而散漫的禁軍隊伍，從東門出發，向那平日避之不及的山中而去。

……

山泉縣外，林家坡，村長家中燈火通明。

林鐵生站在主屋門外，左手扶著廊柱，右手攥緊拳頭，將那指甲蓋深深陷入肌膚內里。

雖萬分不愿，可屋內的聲音還是傳入他的耳中。

嬌柔的女聲，乃是他的媳婦。

粗重的男聲，是幾位清風寨的賊人。

林鐵生今年三十有六，村長一職原本輪不到他，可前兩任村長——他的祖父與父親——均被清風寨的賊人所害，早早去了地府。

村里的其他長老不敢接這差事，硬將其推給了林鐵生。

這位年輕的村長吸取了父輩的教訓，對前來斂財的賊匪笑臉相迎，有求必應，極盡地主之誼。

如此，倒也安生了些許日子。

那些賊人入村后，不再找村長麻煩，只是肆意掠奪財物，將糧食、布匹搶奪一空，方才大張旗鼓地返回山寨。

村民們不敢忤逆賊匪，便將怒火發泄于村長身上，整日詛咒其不得好死。

這實乃可笑：他們連詛咒的對象，都不敢選作山賊。

這些詛咒并非毫無作用，只是效果有些偏失。

林鐵生自己性命無憂，可他那即將出生的孩子，最終還是沒能活著來到世上。

原因倒也簡單——去年剛過門的小媳婦因為容貌俊俏，被清風寨賊人看中，挺著大肚子服侍了數百位山賊。

最終流產。

所幸是保住了大人的性命。

在林鐵生看來，他那孩子若是降生到這慘無人道的世間，那才是真的不幸。

如今，清風寨賊人愈發猖狂。往日里劫掠村子，只待數日便立即返回，以防遭遇禁軍。

可如今他們摸透了指揮使的軟弱脾氣，竟光明正大地在村子里住下，每隔幾日便換人前來，尋歡作樂一番。

儼然是將這里當成自己的后花園。

林家坡里的姑娘家，但凡有一點姿色，全都被劫回寨子里，充當匪妓。

林鐵生的媳婦雖然沒被抓上山，可并不比她們好多少——但凡是下山尋樂的賊人，都由她負責接待。

好生服侍便罷了，若是有半分怠慢，少不得一頓毒打。

對于林家坡的村民而言，這已經算是很“友善”的待遇了。

若是遇上那位“齊狠”前來，少說也得死個二三十人。死法亦是慘烈——具是扒皮抽筋，生生折磨而死。

齊狠喜歡聽村民的慘叫聲。

而且他只殺老人和孩童，不殺壯年漢子。

不是賊人心善，只是要將這些壯漢拉回山寨，充當勞力。

至于婦女么，齊狠自有一套折磨的辦法。

村長的婆娘沒遇上這位活閻王，那是她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