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柱香快燃掉一半的時候,蘇綰青仍未醒來。但,又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發生。
先是一名兵士領著一位老者和一名七八歲的孩童,兩人手中握了一些藍藍綠綠的草葉。
“王,這兩位說有法子救阿丑。”兵士稟報。
“這些是菖蒲、藍葉還有皂莢,或研末,或搗汁,能幫助這位姑娘醒來。”老者顫顫巍巍地雙手捧著說。
“我爺爺說,此類草藥在草原極不易生長,很難尋到,爺爺發動了我們的族人正四處找尋。目前覓得這些。”小男孩接過話頭。
司徒烈對米依蘭城百姓的印象便好了些。
塔卡禮貌地接過藥草,“我來處理,這些應該夠了。她命大,死不了。”這話讓周遭的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塔卡對自己的人嘀咕了幾句,那人便拿著藥草急匆匆離開。
“你們怎么知道阿丑的事?”司徒烈用余光瞥見塔卡取出銀針,正往蘇綰青的百會、人中兩處穴道施針。
“王突然下令放我們出城,老夫便詢問了守城的軍爺,”老者說話斷斷續續,間或咳嗽。
“軍爺說有位姑娘為了救我們,與王打賭,投了護城河……”小男孩補充道。
“她會醒嗎?”小男孩關切地問。
“她會醒,她一定會醒。”司徒烈篤定地答,“有塔卡在,她一定會醒。”
塔卡反問:“若我救不醒她又如何?”
司徒烈波瀾不驚地說:“我會送你下去親自向她道歉。”
塔卡再次取針的手抖了一下,“果然無情。”
司徒烈道:“塔卡,我不讓她死,你就得讓她活。”
塔卡懶得再說下去,專心施針。他發現,蘇綰青在司徒烈心中的地位與其他女人不同。
“她叫阿丑?”小男孩睜著清澈的雙眼問。
“她就是阿丑。”司徒烈耐著性子答。
“她一點兒都不丑。”小男孩答。
正在這時,蘇綰青吐出了水,似乎有了微弱的的氣息。
司徒烈大喜,蹲下后卻埋怨塔卡,“怎么救了這么久?”
塔卡慢悠悠道:“本來有更快的法子,但……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司徒烈不滿,天曉得他有多擔心。
“刺會陰穴就會比較快”塔卡慢吞吞地答。
“那還是算了”司徒烈果斷否定。
塔卡忍住笑點點頭,收好銀針,“烈,派幾名士兵,將你的吉祥物抬到我帳篷,待會兒湯藥熬好了得喂她服下。哦——”他故意拖長尾音,“我還得給她更換干凈的衣裳。”
“等等”司徒烈起身,“將阿丑抬到我帳內,喂藥、換衣服,我來。”
“王喜歡阿丑”,小男孩歡歡喜喜地說,“我們也喜歡阿丑,阿丑救了我們。”
司徒烈只當沒聽到。
塔卡笑得前仰后合。
司徒烈瞪著好友,“塔卡,莊重一點,你可是國師。”
許多年后,秦王妃尹秋水窩在老公懷中,聽到此處,睜著那雙彎彎月牙眼,軟軟糯糯地發問:“父皇那時已喜歡上母后了么?”
秦王司徒夜搖搖頭:“沒有。”
軟萌秦王妃不信:“不可能呀,都護成那樣子了。”
“真沒有,我問過父皇。”秦王答。
“我不信,父皇定是害羞,不肯承認。”秦王妃斷言,“否則,父皇貴為草原之主,怎會紆尊降貴,親自照顧那時的母后。”(備注:司徒夜與尹秋水是《天下傳說之秋水》的男女主,此小說已完結,好看的哦!)
蘇綰青鼻尖聞到牛奶的香味,水煮雞蛋那熟悉的味道,“我回家了?”她興奮地一骨碌爬起來,睜眼環顧四周,卻看見了司徒烈。
她情不自禁地憋了憋嘴,好失望!
司徒烈見蘇綰青醒來,嘴角含笑,“醒了?”
蘇綰青點頭,輕輕拍了拍仍有些昏沉的腦袋,思及與司徒烈的賭約,一把抓住他衣袖,顫聲問:“你,你屠城了么?”
司徒烈原本想逗逗她,畢竟自己擔心了這么久,見她醒來,才舒了一口氣,著實不忍再刺激她,老老實實答:“沒有,都給你留著,完好無損地留著。”
蘇綰青展顏,吸了吸鼻子“司徒烈,你是好人!你是大大的好人。”
不知為何,司徒烈覺得蘇綰青吸鼻子的動作甚為可愛,塌塌的鼻梁因這個動作竟暈染了幾分俏皮,整個人看起來柔柔弱弱,小小的一只,“丑乖丑乖的”司徒烈心中升起這五個字。
“大大的好人”司徒烈暗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醒了就好,否則塔卡和那幫米依蘭人的藥草湯白費了。”司徒烈漫不經心地說,“阿丑,你還真不怕死!”他嘆了口氣。
“誰說我不怕死,我怕得要死”蘇綰青恢復了些力氣,也恢復了神志,一雙豌豆眼瞪得溜圓,“剛潛入水中,我想法子摘了根蘆葦管,銜在嘴里換氣,誰知,不知從哪兒來的野鴨子一嘴給我叼了去!哼!急中生智,我想著逃……額,想著暫且游到其他地方躲一躲,卻不知為何頭發衣衫被水草纏繞,無論如何掙脫不開……司徒烈,你知道嗎?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太可怕了,嗚嗚……嗚嗚……”蘇綰青又害怕又傷心,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原來如此”司徒烈聽畢苦笑不得,原來阿丑也并非真的如此大義凜然,慷慨赴死,他遞給她一方絲帕,“把眼淚擦掉,英雄哭哭啼啼的,不好。”
“英雄?”蘇綰青抬起哭紅的豌豆眼,不解其義。
“是啊!英雄!現在米依蘭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阿丑姑娘為了他們舍身取義。一個個很是感動啊!”司徒烈看著蘇綰青不知所措的模樣,強忍下爆笑的沖動,慢條斯理地說。
蘇綰青停止哭泣,對成為英雄這件事顯得不知所措,她開始不自覺地絞手指,“這是個十分美麗的誤會”,她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人們總是容易忘記,不久之后他們就……就會不記得了,呵呵……呵呵……”
司徒烈聳聳肩,不置可否,只悠悠閑閑地說:“也許吧!不過,在他們忘記之前,倒是送來了許多禮物,你要不要看看?”
“禮物?”蘇綰青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司徒烈:“阿丑,無論如何,你得去看看,從中挑選一件。在米依蘭人的習俗中,若送出的禮物沒有一件被選中,會被視為族人的恥辱。”
當蘇綰青出現在米依蘭城的人群中時,熱情的人們爆發出陣陣的歡呼,司徒烈指了指面前堆積成小山的禮物,“這些,都是米依蘭人的心意,還有那些,”他修長的手指指著那群牛羊”,語聲微頓,他笑:“這些,若喜歡,全部都是你的。當然,你也可以從中挑選你喜歡的。”
金銀珠寶收拾、胭脂水粉衣裳,還有牛羊……蘇綰青看得眼花繚亂,“我只要它”她的手指向牛羊中最前排的一只小羊,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羊糕。
“就這?”司徒烈問。
“嗯嗯”蘇綰青小聲地對他說,“我一眼看見它,就喜歡。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知道為何?”司徒烈語音和煦如朝陽,輕快如春風。
“為何?”蘇綰青隨口問。
“因為,它和你一樣,有一雙豌豆般的眼睛。”司徒烈已忍不住笑意。
“那就叫它豌豆好了。”蘇綰青毫不在意,“大眼無神,小眼迷人,不大不小氣死人。”蘇綰青笑著跑上前去抱起“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