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到如此近的位置，其實是有點冒險的，畢竟李維尚不清楚對方的探測手段，恐怖機器人隨時都有暴露的可能。

但好在，李維賭對了。

眼前的年輕狗頭人確實識字，而且李維的行動也沒有觸發任何警報。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李維繼續在地上刻著字：

“我沒有惡意”

“我會給你紙筆，用文字交流”

面前年輕的狗頭人明顯遲疑了片刻，在思慮許久后，他默默點了點頭。

一只恐怖機器人的金屬尖刺始終抵著年輕狗頭人，另一只則是來到書桌前，鑿穿書頁，連著炭筆一起夾過來扔到狗頭人面前。

“你的名字”

李維提問道，隨后狗頭人在紙上寫下文字。

“噶骨”

“你的身份”

“首領的學徒”

見到噶骨如此配合，李維也讓身后那只恐怖機器人放下尖刺，盡可能展現自己的善意。

緊張的氣氛為之一松。

緊接著，噶骨便轉過來拋出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你是誰？”

噶骨此刻內心的波濤遠不如他表面上看起來那么輕松。

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自幼生活在族群內部，聽著族群古老傳說長大的噶骨，雖然偶然間讀到了一些屬于人類的書籍，甚至學會了人類的文字，但狗頭人封閉排外的族群特性，導致他沒有見過哪怕一個人類。

更不要說人類制造出的魔偶。

他現在腦子一片混亂。

自己正被兩只神秘的金屬蜘蛛逼問，這兩只蜘蛛還有著高度的智慧，甚至通曉人類的文字——難道人類是長這個樣子的嗎？

四條腿的金屬蜘蛛？

對方還能潛伏到如此近的距離，只要對方想，取走自己的性命像呼吸一樣簡單。

換言之，或許整個營地里，除了老族長和洞穴里的那一位，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它們的刺殺，狗頭人不過是砧板上的一塊肉罷了。

在具備如此優勢之下，對方卻突然釋放出莫名的善意。

那么對方想談什么？它們想要什么？是不是對狗頭人有所企圖？

他心中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看到噶骨的問題，坐在營帳里的李維微微一笑——總算真正搭上話了。

操控恐怖機器人，在地上刻下字句：

“我是這個礦洞的主人”

“你們占領了我的礦洞”

“這是我的財產”

李維沒有掩飾自己想法的意思，玩文字游戲沒有意義，也不是他擅長的領域。

況且他的目的是收服整個狗頭人部落為自己所用，在一開始就把話挑明了，反倒能減少后續不必要的麻煩。

看到李維刻下的文字，噶骨皺起了眉頭。

噶骨：“我的部落來到這里的時候，這里沒有人”

李維：“礦洞荒廢不代表沒有主人，這里是我的資產”

李維：“我是這里的開拓領主，依照洛連特公國法令，礦洞的所有權屬于我”

開拓領主，洛連特公國，兩個詞讓噶骨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雖然沒有見過人類，但他閱覽的那些書籍里，確實有一些關于這個國度的只言片語，那么對方的身份是人類中的貴族……

眼前的金屬蜘蛛，或許是人類制造出的某些精巧玩意。

噶骨做出了與實際差不了太多的判斷。

考慮到人類貴族一直都是貪婪的代名詞，那么對方的目的是收回礦洞的所有權？

噶骨：“你想收回礦洞的所有權”

噶骨：“但是你不愿意與我們為敵，害怕戰斗，所以才和我交流”

噶骨：“你想做什么？”

噶骨在紙上寫下了這樣的推測，隨后抬頭看向金屬蜘蛛，目光極具侵略性。

看到狗頭人寫下的文字，坐在營帳里的李維不由得驚了一下——這狗頭人這么聰明？

只是三言兩語便把握住了李維現在的矛盾心理。

李維確實有收回礦洞的意思，而且也確實不愿意強行開戰導致兵力折損，所以才嘗試通過和平途徑解決問題……

不對，主導權怎么被它帶偏了？

李維馬上反應過來，明明現在有生命危險的是這只狗頭人，自己卻成了被詰問的一方。

想到這里，噶骨身后的恐怖機器人再度舉起尖刺，在噶骨的后背上輕輕戳了一下，噶骨瞬間挺直身板，本來鋒芒畢露的模樣也再度僵硬了起來。

李維：“你需要保持禮貌”

噶骨：“很抱歉”

狗頭人面對現實，老老實實低下了狗頭。

攻守再度轉換。

果然，什么談判技巧都是虛的，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李維慢悠悠地在地上刻著字：

“放心，不會趕你們走”

“北境的冬天很冷，沒有營地你們都會死”

李維直接挑明了眼下的狀況。

噶骨則是皺起了眉頭，不過這樣的細微表情在狗頭上屬實有些難以辨認。

噶骨：“告訴我你的目的”

李維：“我想要整個狗頭人營地效忠于我”

李維：“你們的營地可以保留，也不會爆發任何沖突”

噶骨楞片刻，隨后咬著牙，臉上露出惱怒的神情。

噶骨：“絕無可能”

早就領教過對方的排外，李維對此毫不意外。

李維：“別急著拒絕”

李維：“我清楚你們營地的底細，為了挖礦你們損失了不少勞力”

李維：“你們的糧食還能支撐大約三個月”

當了這么久的狗領主，在雪漫城里天天和數字打交道，李維早已對糧食人口之類的東西極為敏感，只需要看一眼對方的糧倉大小，就能簡單估算出來糧食儲備情況。

在他的判斷下，狗頭人營地的糧食儲備只能撐到來年的一月份。

緊接著，李維刻下最為殺人誅心的一句話：

“我不來，你們也活不過這個冬天”

望著地上刻下的字句，噶骨攥緊了拳頭——李維說的一點也沒錯，營地內的糧食真的不夠支撐到開春。

再加上未來還會誕生一批新生兒，糧食還存在進一步的缺口。

狗頭人部落早已山窮水盡。

噶骨還打算掙扎一下：

“我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糧食問題”

李維笑嘻嘻地補刀：

“那我一定會給你們放把火助助興”

噶骨咬著牙，悶不做聲。

恐怖機器人既然能摸到噶骨的營帳內，自然也能摸到糧食倉庫里。

既然能暗殺自己，那么在營地內點一把火，又有誰能夠發現呢？

從一開始這場談判就不對等，對方擁有絕對的優勢和實力。

噶骨還想說些什么，營帳外不遠處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傳來的震動李維自然是能分辨出來的，飛快地抹去地上的字跡，兩臺恐怖機器人啟動潛行躲到角落里。

噶骨神情復雜地掃了一眼，隨后快步回到自己的書桌前，看著金屬蜘蛛的身形逐漸溶解在陰影中——這種潛行能力令他頭皮發麻。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族長，我來送書了。”

壓下心中的震撼，噶骨開口道：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