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
溫潤如玉的嗓音刺破混沌,老師手中《玄溟心經(jīng)》的書頁翻動,陳天樂狠狠地吐出一口水,然后瘋狂地咳嗽了起來。
“陳老師!陳老師!”遠方跑來了三個人朝著老師大喊,“我們把海嗣趕跑了!快夸夸我們!”
“不是我用鎖定了陳天樂的神魂,他早被海神殘念拖進歸墟了?!毖a充了這一句的女孩分明就是琉娜,她故作鎮(zhèn)定地撩起被潮水打濕的鬢發(fā)。
“是、是我先用淡水凈化怨念的……”伊萊亞斯小聲補充道。
“別忘了我!把那些蝕海蟲一個一個地用肉鉤勾出來的是我!”陳梓桐驕傲地笑著。
“陳老師”用手杖敲了敲地板,嚴肅道:“你們的工作很棒,我愿意給你們的社會實踐課打分——甲等!”
陳書文踉蹌著從沙灘上支起身子,濕漉漉的校服領(lǐng)口還掛著兩片發(fā)光的水母觸須。他故意把沾滿晶砂的手掌攤在陳老師面前,指縫間滲出靛藍色的靈氣流。
“先生瞧!“少年故意把沾著珊瑚碎屑的指尖往《玄溟心經(jīng)》封皮上蹭,“我們?nèi)齻€可是用了很大力氣才把沉天樂從漩渦里拽出來的!“
葉清歌默默把腳邊的星斑海膽踢進潮水,冰魄劍氣凝成的發(fā)卡正在她馬尾辮上化開。雷金納德配合地舉起相位震蕩銃造型的玩具水槍,槍管里噗地噴出串彩虹泡泡。
陳老師屈指彈飛書頁間游出的觸手,轉(zhuǎn)身時腰間的“優(yōu)秀教師“銅牌在神識空間的陽光下折射出奇異紋路——細看,竟是刻印的“陳靜虛”三字。
“將漩渦用銅粉進行標記的行為的確巧妙,但接下來你們深入漩渦的行為可謂有勇無謀。至于你們?nèi)耍揖椭荒芙o乙等了?!彼淅涞?。
話音未落,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陳天樂又噴出一口水,然后痛苦地睜開了眼睛。
“這里……是哪里?”
“歸墟之畔,終非汝鄉(xiāng)。”老師撫過胸牌封面的云雷紋,指腹在“陳靜虛“篆印上稍作停頓。他踏著海灘的沙子走向陳天樂時,足下靛藍靈霧凝成九宮陣紋。
陳天樂掙扎著支起濕透的上半身,校服前襟洇開的海水竟泛著晶簇幽光。他視線掠過老師腰間銅牌時瞳孔驟縮——那個本該鐫刻“優(yōu)秀教師“的位置,正浮動著與族譜殘卷同源的甲骨密文。
陳靜虛屏退陳梓桐、伊萊亞斯和琉娜,三人乖乖離開后,和海潮一起遁入夕陽的光芒,剩下三人這才重新奪回自己的意志。
“靜虛……道長?!标悤拈_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措辭,“此處應(yīng)該是‘歸墟’島的神識空間,也是屬于您的洞天吧?”
他望著陳靜虛腰牌上流轉(zhuǎn)的“玄溟“二字,余光瞥見葉清歌的冰魄劍氣正在沙灘刻畫出三百六十周天星軌。
陳靜虛枯瘦的指節(jié)撫過銅牌背面,那里鐫刻著被鹽漬侵蝕的卦象。
“只是一個自我放逐者的墓地罷了?!标愳o虛搖頭道,“正是因為得知了陳氏的罪孽,我才率領(lǐng)那些無望之人反抗,而放逐,只是失敗之人的宿命而已。”
“玄溟心經(jīng)……”
“的確是陳家前三代的心法,失傳也是因為我的緣故?!标悤倪€沒說完,陳靜虛便指節(jié)捏碎掌心凝結(jié)的晶簇,“當(dāng)年我將心經(jīng)鐫刻在三百六十枚龍骨釘上,布下這封靈陣時就想明白了——陳氏既然要成為中州的靈根育種場,就容不得真正能威脅家主的功法。所以這本心法就此消失,對誰都好?!?
老者枯瘦的手掌突然按在坍塌的晶簇山丘上,整座島嶼突然震顫著浮現(xiàn)出經(jīng)絡(luò)般的血色紋路。我看到那些紋路在靈石輝光中組成經(jīng)脈運轉(zhuǎn)圖,赫然是玄溟心經(jīng)第九重的“逆潮生”式。
“可笑啊可笑,陳氏家主必須是至陽至剛之人,又怎會修煉此水象之法?!?
“所以……靜虛道長,能為我講述一百四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陳書文求教道。
“一百四十年前,我的長兄也就是你的高祖父為金錢所困,墮入靈根配種道的事情……”靜虛道長的鶴氅無風(fēng)自動,“你的高祖父用七情鎖魂陣禁錮了十二位金丹女修,將她們的天靈根熔煉成混沌之氣。每當(dāng)月圓之夜……”
“靜虛道長,我對細節(jié)不感興趣?!标悤倪B忙擺手,“我之前知道陳氏百年前曾經(jīng)有一位被放逐的大能帶走了祖?zhèn)鞯男姆ǎ瑳]想到背后還有那么多故事?!?
“我已了無牽掛?!标愳o虛背后的海灘正在漸漸化為光芒,“此處是我靜思之地,本來不應(yīng)有人打擾。但是既然后人前來尋我,我也應(yīng)當(dāng)將我所知的一切全盤托出?!?
“真的……了無牽掛嗎?”看著光芒正在蔓延向自己,陳天樂拋下了一句話。
“倒不如說失望吧?!标愳o虛嘆氣道,“一百四十年過去了,陳氏仍然墮于靈根配種之道……”
話音未落,隨著光芒吞噬一切,眾人睜開雙眼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現(xiàn)實中的歸墟島海灘。
“哥……哥哥?!标愄鞓返难劬镉辛松癫?,他連忙握住他同母兄長的手,仿佛有很多話要說。
陳天歌似乎還驚訝于剛才整座島嶼和神識的潤滑油的共鳴以及眾人進入神識之后的昏迷,但是看到陳天樂恢復(fù)過來,還是展露出了笑容。
“三年之前在黃金港商會的拍賣會上,我用不少的金幣獲得了這里的開采……”陳天樂記起了中州語言的說法,但他的舌頭似乎還有一些打結(jié)。說到一半他干脆閉上了嘴,展開了衣袋里的一張契約,“我給它們起名陳氏礁?!?
葉清歌的冰魄劍氣掠過契約邊緣,霜紋在火漆印上折射出正教的徽記:“西陸正教的圣物?”
“清歌,拿了圣契可不代表對正教有什么信仰。”陳書文回答道。
“黃金港的確是一座正教圣城,”雷金納德突然插嘴,“但黃金港的拍賣會卻從不追問信徒的虔誠,就像滄瀾II號的鍋爐,可不會挑剔煤炭產(chǎn)自哪個礦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