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鍋爐的轟鳴聲在第七個黎明變得慵懶，陳書文望著舷窗外凝固的靛藍色海面，鎏金算盤的珠璣在羊皮紙投下不安的光斑。本該肆虐的驚濤駭浪如同被封印在琉璃罩中，連浪沫都透著死寂的澄澈。

“鍋爐工們開始用海神殘骸提煉的晶核玩骰子——他們甚至給每顆晶核刻上了點數。”陳天歌匯報道，“看來我們不用擔心什么了。”

陳書文摩挲著懷表蓋，反射的微光在平靜海面下織成蛛網。葉清歌的冰魄劍氣懸在桅桿頂端，凝結的霜花里封存著三日前斬落的半截珊瑚觸須——那是整段航程最后的戰斗痕跡。

“你母親在日志里記載的鬼霧和浮尸呢？”陳書文突然將青銅羅盤浸入海水，泡在水中的指針卻慵懶地停住。

“海神的各種異象還沒有來得及出現，我們的船隊就已經快要靠岸了。”陳天歌指著遠方若隱若現的海岸線。

海平面盡頭，新大陸地區特有的金絲椰樹林輪廓刺破晨霧，樹冠上盤旋著中州從未見過的朱紅色信天翁。

“到了？”

愛德華布滿疤痕的指節幾乎要捏碎黃銅鏡筒，煉金望遠鏡表面浮動的花紋突然泛起靛藍微光。這位老船長看到十海里外的沙灘上，金絲椰樹的枝椏間垂落著果實，樹枝詭異地纏繞在一起。

“這不是新大陸！“葉清歌的冰魄劍突然自鳴出鞘，只見前方的島嶼上好像有什么東西和冰魄劍互相共鳴。

“是外圍群島。“陳天歌顫抖著合上母親泛黃的航海日志，被鹽漬侵蝕的筆跡在第七頁赫然寫著：“當金絲椰的果實開始啼哭，說明我們仍在神的子宮里徘徊......“

“什么意思，是說我們已經進入神識了嗎？”雷金納德突然緊張了起來。

“放寬心，什么都沒有。”陳書文看著安寧的表盤安慰道，“前方應該只是一座島嶼……雖然看上去不那么簡單，但起碼應該是一座在現實中存在的，由陸地組成的島嶼。”

蒸汽巨艦的撞角碾碎淺灘珊瑚，陳天歌第一個躍上泛著靛藍熒光的沙灘。金絲椰樹扭曲的根系間散落著棱柱狀晶體，在晨曦中折射出七彩虹光。

“接近上品的靈石！”由于沐雨楓沒有跟著，陳書文也不太能辨別島上的礦脈的純度。他屈指敲碎半人高的晶柱，斷面里流淌的液態靈氣竟凝結成全新的純晶態。

葉清歌的冰魄劍尖挑起塊拳頭大的晶核，霜紋沿著晶體內天然形成的經絡蔓延：“每道紋路都暗合玄心訣周天運轉......這島像是被人雕琢過的修煉秘境。“

“按理說只有中州的人搞靈修，為什么在這里會有如此醇厚的靈氣和靈脈……”陳書文的懷表蓋在掌心發燙，他陷入了沉思，“但神識探查不到活人的氣息。”

艦隊在詭異的寂靜中完成了三時辰的采集。當最后一箱晶石吊裝進滄瀾II號的貨艙時，愛德華突然發現羅盤指針被某種力量掰向東南——二十海里外，另一座島嶼的輪廓正在靈氣潮汐中若隱若現。

“同樣的金絲椰林，同樣的晶簇分布。”雷金納德放下望遠鏡道，“一座島我還以為是假的，但這樣的島嶼多的話，可能就有點不好說了。”

“在正教探險家的地圖上這里的確是一個群島，但他們既沒有標注這里的特產，也沒有將這里劃作任何一個殖民地。”陳書文翻動著世界地圖道，“或許這里真的是某一位飛升前的仙人找到的最后的靈修所？”

“兄長，我建議不要再登島開采了。”陳天歌握著羅盤的手有一些顫抖，“如若真的是某位高人的隱修之地，我們這種行為會不會招致他的怒火？”

“我也這么覺得。”葉清歌表態道，“書文，先探索一下有沒有人類的痕跡為妙、”

“要是沐兄弟在的話，他能很快測繪好這一整個區域，這方面我比不過他。”雷金納德嘆了一口氣，“但說到尋找人類的痕跡，我們煉金術士倒是有一些不錯的工具。”

雷金納德從滄瀾II號艦尾艙推出三丈長的煉金快艇，青銅鑄就的船身布滿暗紅色煉金符文。當他將半塊海神晶核嵌入船首凹槽時，三百道靛藍色絲線從相位震蕩銃的膛口激射而出，在晨霧中織成蛛網狀的傳訊經絡。

“這些絲線是用龍血銅礦脈里提取的髓液淬煉的，“他轉動黃銅閥門，快艇尾部彈出八組蝶翼狀螺旋槳，“只要碰觸到活物血脈，就會把影像折射到主艦的靈石鏡陣。“

快艇在翡翠色浪尖劃出冰藍軌跡，陳書文看到主控室的《全球洋流圖》羊皮紙自動鋪展開來。每當快艇掠過一座金絲椰島，圖紙上就浮現出由液態靈氣勾勒的等高線——這些呈鏈狀分布的島嶼竟沿著北赤道暖流精準排列，每座島心的晶簇礦脈都指向東南方的新大陸。

“第七座島的海蝕洞里檢測到靈力湍流！“觀測員突然敲響青銅警鐘，靈石鏡陣里浮現出金絲椰根系纏繞的詭異圖騰。葉清歌的冰魄劍突然自鳴震顫，劍鋒所指的圖騰中心，赫然是霜葉宗初代祖師刻在北極冰原的“玄心“古篆。

然而當快艇探入洞穴時，除了驚起十二只朱紅信天翁，只在巖壁上留下千年風蝕的天然紋路。陳書文注意到這些飛鳥的尾羽泛著晶簇同源的七彩虹光，它們掠過傳訊絲線時竟在鏡陣投射出模糊的人形虛影。

“生靈反應純度97.3%，但……“雷金納德擦著額角的冷汗調整頻段，“除了鳥類，連珊瑚蟲的心跳圖譜都顯示為混沌波形。“

陳天歌突然將青銅羅盤浸入快艇采樣的海水，盤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這些島嶼的靈氣循環，像極了中州古籍記載的'人造洞天'，但建造者似乎刻意抹去了所有生命痕跡。“

蜈蚣艦的靈石鍋爐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共鳴，十六艘蒸汽巨艦的煙囪同時噴涌靛藍色光粒——在快艇傳回的最后影像里，群島中最后一座的金絲椰林深處，某個山丘狀的晶簇正隨著艦隊共鳴頻率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