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溟港的蒸汽塔在暮色中吞吐著硫磺煙云，六角形蜂巢狀的港務大樓燈火通明。陳書文推開堆滿靈石通寶匯算表的檀木桌案，指尖在玻璃窗上描摹遠處霜葉宗冰晶艦的輪廓——那些閃爍著寒光的船帆正在將最后一批龍血銅礦卸入煉金工坊的熔爐。

“這是中土派要求的三成碼頭使用稅目。”沐雨楓捧著鎏金算盤閃進辦公室，發梢還沾著雷金納德實驗爆炸殘留的煤灰，“百里晨光長老特意注明，要折算成靈石和檀香。”

陳書文接過賬冊時，走廊傳來冰晶凝結的脆響，葉清歌拎著綴滿紅梅的食盒推門而入。她腕間的靈石手環褪去最后一絲冰藍，但七重玄冰真氣卻將背后的地板染上霜紋。

“云麓城的商隊送來了艾薩克改良鍋爐的圖紙。“她將玉簡輕輕放在算盤旁，寒氣在桌面綻開六角霜花，“雷金納德需要你親自校準上面的參數。“

“你這鍋爐不會是海神殘骸的提煉器吧？”他忽然用鎏金算盤尖挑起圖紙某處密集的齒輪陣列，“該不會是拿海神殘骸當核心熔爐設計的？”

青瓷茶盞里的漣漪倒映出他蹙起的眉宇，沐雨楓向陳書文指出了圖紙上的一個逆十字標志，陳書文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琉娜上個月偷偷給我寫密信，她倒是希望我幫她提煉點神性的潤滑油出來給她，我只要說個好，她就派船隊把她拿走的那部分海神遺骸送給我一半，但她說什么也不愿意親自來。”

“我可沒有攔著她。”葉清歌澄清道。

煉金工坊突然爆發的靛藍色火光打斷了思緒。兩人憑窗望去，正看見雷金納德舉著焦黑的相位震蕩銃從濃煙中沖出，硫磺味的咒罵聲驚飛了屋檐下的信使鳥。

“第七次了。“葉清歌指尖輕點，將飄向檔案室的火星凍成冰晶，“自從突破七重，玄心訣連鍋爐壓力都能感知。”

碼頭上突然傳來汽笛的長鳴。十二艘蜈蚣船正吞吐著黑煙駛入新擴建的泊位，船每當蒸汽閥噴出壓縮氣流，那些暗金色紋路便似被風吹動的流沙，在暮色中蜿蜒出古老的符咒軌跡。

“雷金納德，你這煉金鍋爐當真物超所值！“拓跋鋒踩著懸浮的青銅羅盤躍下甲板，腰間新鑄的寶珠隨著他夸張的肢體動作叮當作響。三枚鑲嵌著龍血銅的靈石從他指縫漏進煉金工坊學徒的掌心，“不過下次記得給排沙口加個過濾網——您猜怎么著？我們在西海漩渦里撈到半艙金沙，全卡在傳動軸里了！“

這些和陳書文并肩作戰過的隊友，陳書文會在遇到小事的時候首先想到他們，然后許諾他們一筆重金。當然，他們一般也只會收回點小錢，并把其中的大部分用某些方式退回給陳書文。

當最后一艘蜈蚣船完成卸貨，夜幕已經降臨很久，沐雨楓的算珠聲突然在棧橋盡頭響起。這個總能從陳書文袖口摸回八成功德的賬房先生，此刻正用朱砂筆在拓跋鋒的貨運單上勾畫：“沙海宗本月應繳泊位費......折抵新來的那位首席煉金術士的賠償金后，還剩三個通寶。”

他手腕輕抖，三枚帶著冰碴的通寶便落入正在修補金庫結界的葉清歌劍穗之中。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翻開了賬本。三分鐘后，他便激動地敲響了陳書文臥室的房門。

“怎么了？我們都快睡覺了。”門內傳來陳書文無奈的聲音，但在沐雨楓一句“主上我們有錢開新航線了”之后，聲音便轉化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衣衫不整的陳書文拂去發絲上的冰晶，便沖刺到《全球洋流圖》之前。

“只需在颶風季前打通這條航線，東溟港的靈石通寶能直接兌換新大陸的種子、黃金和蔗糖。”沐雨楓的指尖劃過中州沿岸星羅棋布的錨點，“我本以為今年我們根本就做不到這件事，但是我們經營有方，還是在最后時刻內賺足了開路的價錢。”

“不妥。”

雕花屏風后傳來衣料摩挲聲，葉清歌披著霜紋睡袍轉出臥房，發間凝結的冰晶在鯨油燈下折射出細碎寒光。她指尖輕撫過墻上的《全球洋流圖》，在標注颶風帶的紅叉處留下霜花：“前一段時間介入了陳家的糾葛，若是又像兩個月之前那樣來了一群挑戰的大佬，我們還真不好守下東溟港的基業。“

“也對。”陳書文握朱砂筆的手突然顫抖，他的激情消了一半。

兩個月前那場清剿仿佛在眼前重現——無數陳氏血脈被獻祭的哀嚎還在他的腦中回蕩，陳梓桐被冰藍鐮刃貫穿時，血肉橫飛的情形讓他每次想到都忍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

沐雨楓適時遞上安神茶，陳書文剛喝一口便劇烈咳嗽起來，葉清歌連忙運起內力拍他的背，才讓咳嗽消停下來。

“主上可記得上月初六，燃燼山蘇達長老用三百噸龍血銅礦換了五張靈石通寶匯票？昨夜密報顯示，這些匯票已流入西陸，在密教控制的賭場里翻了三倍？”沐雨楓提出了不同意見，“我覺得用不著擔心。整個世界都明白，只有東溟港還在主上手里，他們才能源源不斷地得到財富。”

“但我們在濁水河流域多管閑事，連續斬殺兩名兄長，已經讓整個中州對我們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想法。我能感受到，這兩個月就連東溟港的護航人士看我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葉清歌針鋒相對道。

“三日前青蓮宗剛把《清輝滌穢》心法抵押給我們的當鋪，換走兩萬枚靈石用于修繕滌魂大陣。“沐雨楓的朱砂筆在地圖上青蓮宗的位置畫圈，“根據主上的行事哲學，這些提防和懷疑，為什么不能當成是我們的助力呢？“

“這樣吧。”陳書文示意沐雨楓把賬本拿過來，“讓我看看我們之前到底是怎么開辟航線的，然后算一算到底能夠省下多少錢和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