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歌并沒有給塞德里克從容演講的機會，冰魄劍氣撕裂空氣的尖嘯聲中，葉清歌的劍鋒已裹挾著玄冰碎玉斬向那團扭曲生長的藤蔓。

“咔嚓——“七根流淌著靛藍汁液的枝條應聲而斷，斷面處竟滲出誘人的香氣。塞德里克寄生其上的擂臺地板突然隆起樹根狀凸起，被斬斷的枝條在落地瞬間生根發芽，綻放出墨色曼陀羅，每片花瓣都烙印著猛獸的魔紋。

“孩子們的游戲該結束了。”他的嗓音帶著樹皮摩擦般的沙啞，每說一個字就有新芽從嘴角鉆出。

“以愿望之主、自然之主和創世之主為名，恭迎愿望之右席第二席，深淵之根，自然神的真正敬奉者塞德里克·麥克尼爾！”

“陳書文，公開課的時候，起立的聲音一定要喊響一點！”

“陳梓桐，我們的校長和西陸來的校長要來聽課，上課不要說話！”

“伊萊亞斯，你也是，尤其是一定要坐好，不要回頭！”

班主任在三年級（1）班內里焦急地走著，盯著幾個刺頭做出最后的安排。

她知道今天西陸一所學校的校長會來這里訪學，但她不知道他會邀請本校校長一起來三年級（1）班聽課。

而當她回到講臺上的時候，上課的鈴聲響起，陳書文頓時感到背后一陣皮鞋的腳步聲。

“上課！”

“起立！”

“同學們好！”

“老——師——好——！”

作為班上的好學生，陳書文自然是很快就把精神集中在了黑板上。然而今天的威壓并不從黑板和講課的班主任身上來，而是背后聽課的老師和領導。

就連經常回頭講話開小差的陳梓桐和伊萊亞斯，也噤聲危坐，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乖小孩。

班主任的粉筆在黑板上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陽光透過玻璃窗為“三位數乘兩位數“的板書鍍上金邊。陳書文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粉筆灰簌簌落在深藍色套裙的袖口。

陳書文的手掌在課桌下攥出冷汗。當目光掃過陳梓桐挺得筆直的背影時，他想起上周抄作業風波里，他正確的解題步驟給出的錯誤答案。此刻前排卻傳來清亮的童聲：

“老師，我想試試！“

琉娜的麻花辮隨著舉手動作輕輕搖晃，沾著粉筆灰的校服領口下露出半截繃帶。班主任眼底閃過驚喜，連忙將彩色粉筆遞給她。這個來自斯圖亞特村的女孩踮起腳尖，在例題旁寫下工整的豎式。

后排傳來鋼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陳書文用余光瞥見中州校長正在筆記本上畫星形標記，而西陸校長則用手表記錄著每個教學環節的時長。

“非常標準！“班主任的聲音比平時輕柔三度，“雖然琉娜同學剛轉學過來，但解題思路已經學會了。“

課堂進行得相當順利，大家沒有見到過這么和藹可親的班主任，課堂上除了老師的聲音，只有后排老師和領導們記筆記的聲音。

粉筆輕輕敲擊黑板，班主任在例題旁寫下兩道題目：

367×24

498×35

“請同學們在練習本上獨立完成，書寫工整、步驟清晰。“班主任的目光掃過教室后排的老師和領導們，“我們請各位老師隨機查看幾位同學的解題過程。“

陳梓桐和伊萊亞斯的片區很快吸引了兩三名老師，就連東溟港第一小學的校長也在他們面前停駐了片刻。然而，陳書文和葉清歌的桌邊，他們甚至都沒有路過。

西陸校長起身時，皮鞋在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沿著過道緩步巡視，最終停在了葉清歌的課桌旁。陳書文轉頭，清晰地看到他的胸牌寫著“麥克尼爾博士”的字樣。

女孩將鋼筆在墨水瓶邊緣輕輕刮去多余墨滴，筆尖懸停在紙面三毫米處停頓兩秒，忽然落下第一個數字。然而，筆墨卻在作業紙上直接暈開，同時像水墨畫一樣暈開的，還有這個教室中其他的一切。

回到現實世界的下一秒，密教第二席的藤條已經纏上了剛剛出現在神識空間里的一切——葉清歌、陳書文、琉娜、那塊秒表以及他自己。

煉金結界不知何時開始早已不復存在，從眾人驚訝的表情來看，剛剛發生的戰斗似乎完全就是朝向塞德里克的一邊倒——甚至所謂“戰斗”都不一定真正地發生過。

“第五擂，密教塞德里克勝！”雷金納德看著藤蔓正在朝著自己奔襲而來，連忙大聲呼號道。他似乎驚醒了什么，藤蔓的蔓延開始結束，然后向相反的方向縮回。

懷表回歸原速的進程似乎被有意地拉長。在黑與白的世界里，琉娜和葉清歌率先回歸現實，只余陳書文和“麥克尼爾博士”二人。

“學校嗎。”博士嘆道，“挺好的。”

“校長……不，密教第二席，是你把我們都拉進來的嗎？”陳書文在神識世界崩解的邊緣找回了自己的意志，而在剛才的全程，這一份意志被塞德里克壓得死死的。

“嗯。我是自然在世界上的代行人，可以以祂為名在祂的領域隨意行動。”塞德里克宣稱，“在這里，我就是祂。”

“你通過延遲神識崩解的時間，刻意把我困在這里？”陳書文追問道。

“你通過了我的考察，證明了你的確能夠滿足兩個人的愿望。”塞德里克答非所問，“從今天開始，東溟港安全了。當然你也要按照規矩來，把秒表還給我們。至于兩個席位，就要看他們怎么選擇了。”

“對不起，我還什么都沒搞清楚——”

“我會在離開的時候留下一封信，信里愿望之右席們會解釋你想知道的一切。”塞德里克喃喃道，“外面還有那么多人等著我們呢，此地不宜久留。”

“簌——”

隨著秒表回歸原速，所有的藤條也在一瞬間集體消失，塞德里克變回了原本的德魯伊老者形象。

“愿賭服輸。”陳書文對雷金納德交代道，“給密教第二席頒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