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大高手
- 洪武詔獄起步,永樂權柄加身
- 落紅聲旻
- 2341字
- 2025-05-02 16:06:55
張輔把這一頓飯吃得干干凈凈——他知道,或許這就是“最后的晚餐”。
吃飽后,他沒急著休息,而是仔細觀察四周。
這十三號牢房里的囚徒,一個個看著面目猙獰,瘦骨嶙峋,氣息卻普遍虛弱。許多人干脆直接躺在角落,連動都懶得動。鐵鏈套在他們四肢、腰腹,有些甚至直接釘死在墻上,只能以極小幅度挪動。
這是個看似地獄的獸籠,其實更像一群傷殘猛獸的墳墓。
張輔摸了摸嘴角的飯漬,緩緩挪到黃老怪身邊蹲下。他知道——若想活下去,必須了解這里的一切。而眼前這個怪人,顯然是這片黑暗中的“秩序”。
“前輩……這牢房到底是什么來頭?”張輔低聲問。
黃老怪眼皮抬了抬,自從喝了那口酒,對張輔已沒那么排斥,語氣也緩了幾分:“怎么回事?哼,說來你這小子也算有緣?!?
他靠著墻,似乎陷入了某種遙遠的回憶。
“這十三號,關的不是普通罪犯,是那些不能公開審理的江湖人。”
張輔一愣:“不能公開?”
“對。因為他們身份太敏感,若公審,不是得罪一方大佬,就是攪亂一池朝局?!?
“可……你們到底是誰?”
黃老怪嘴角一扯,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你聽過‘十大高手’嗎?”
張輔搖頭,他只記得柏如晦似乎在船上提過,說她師父是“什么十大高手之一”。
“也不怪你不知道。”黃老怪緩緩道,“所謂十大高手,是中原江湖里隱約默認的排名,從‘甲’到‘癸’。每一位,獨當一面,名動天下。我,正是其中之一?!?
張輔眼睛睜大:“前輩竟是十大高手之一?”
黃老怪冷哼一聲:“末流而已。再強也有更強的,總有人打得你抬不起頭來。否則,我怎會栽在這里?”
這時,忽勒金冷笑著走了上來,聲音帶著幾分不屑:
“你們中原那一套,狗屁什么十大高手。我不認。我是大元禁軍的都指揮使——被你們錦衣衛(wèi)那些鷹犬打敗,真他娘的是見了鬼。”
張輔來了興趣,轉頭問道:“你是說,有十大高手在錦衣衛(wèi)里當差?”
“呵,”忽勒金一邊啐一口血痰,一邊說道,“一個自稱‘輯事校尉’的小子,文職打雜的,竟能空手擒我,我至今都懷疑是不是中了邪術。”
“輯事校尉?”張輔心頭猛地一緊。
錦衣衛(wèi)的輯事校尉他只認識兩個,一個是死了的陳彥通,另一個……是王連。
那滿臉嬉皮笑臉,成天嘮嘮叨叨、還管不住嘴的大叔,會是十大高手?
不、不可能吧……
張輔臉色微變,手心開始滲汗。
黃老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些端倪,卻什么都沒說,只靠在墻邊,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這牢房常年昏暗,天光難入,時間仿佛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張輔靠著墻,昏昏沉沉地閉上眼,試圖以這股疲憊判斷現(xiàn)在該是夜了??蓜傄蝗朊?,一陣吵鬧便將他驚醒。
兩名被鐵鏈釘在墻邊的囚徒突然怒吼著互相撕咬,鐵鏈哐當作響,如野狗發(fā)狂。
“混賬!”黃老怪低喝一聲,緩步而來。
“啪!”“啪!”
兩巴掌,精準落在兩人臉上,清脆作響。
可這次,挨打的兩人竟毫無懼色,反而嘶吼著頂了回來:
“黃老怪!這樣的鬼日子還要過多久?干脆你一掌殺了我們,倒還能替這牢里幾人填點肚子!”
另一人冷笑連連:“你看看這新來的小子,還有人送飯!而我們這些曾在江湖叱咤的好漢,現(xiàn)在成了連狗都不如的囚奴!這天理在哪兒?”
黃老怪眼神陰沉,一拳一個,將他們打得跪倒在地,抱著肚子喘氣。
可兩人依舊咬牙不屈,低聲怒罵不斷:
“朱元璋那個狗皇帝,借我們江湖義士起事,紅巾、明教、綠林、刀客……哪一個沒替他拼過命?如今他坐了江山,卻將我們一個個打入死牢,不見天日!”
“當年,我們明教給了朱重八一口飯,如今我們連一頓早飯都吃不上!——這世道,還講不講理了?”
黃老怪聽著這話,手抬在半空,最終卻緩緩放下。
他轉身回到墻邊,一言不發(fā)地坐下,燭火微微跳動,將他那張千瘡百孔的臉映得像一塊風干的老木,動也不動。
張輔坐在黑暗中,望著那兩人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又不愿落淚的模樣,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不是怕死,他們怕的是——被遺忘。
接下來的幾天里,不知是不是因為柏如晦的緣故,忽勒金對張輔的態(tài)度明顯緩和了許多,不再動輒找茬,反倒時常坐在一旁抽著鼻子,裝作沒看見他。
而柏如晦依舊每天中午準時出現(xiàn),風雨無阻地給他送飯。
除了張輔專屬的小灶,她還會帶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里面塞滿了包子饅頭,還有幾只色澤誘人的燒雞。若不是她身手了得,換作尋常女子,怕是連這袋東西都抬不動。
起初,牢中那些囚徒仍帶著敵意,盯著張輔和那袋熱氣騰騰的食物,就像一群餓狼盯著肉。
但日子久了,張輔總是主動分食包子、饅頭給他們,從不多言,也不貪心,他們便不再像第一天那般陰鷙恐嚇。
——雖然沒人會說“謝謝”,但也沒人再罵他“活得不耐煩”。
他依舊將小酒留給黃老怪,這份看似微不足道的敬意,卻悄然穩(wěn)固了他的立足之地。
今天,是他來到十三號牢房的第三天。
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為他見到了柏如晦第三次。
“我爹說了,他會想辦法湊錢,把你保出去?!卑厝缁薜吐曊f道,眼神里多了幾分不安與期盼。
張輔聞言,卻皺起眉頭:“胡鬧!快讓伯父斷了這念頭。”
他壓低聲音,眼神難得嚴肅:“這里是詔獄,是錦衣衛(wèi)的地盤。拿錢買命?癡心妄想。萬一事情敗露,連你們柏家都得搭進去?!?
柏如晦一怔,似乎還不明白張輔為什么態(tài)度這么堅決。
張輔沒有說出口的是——在蘇州府的洞窟之時,他已然知道柏、白兩家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而是早年元廷遺脈,在江南改姓隱世。
否則,忽勒金見到柏如晦后,不可能當場收手,甚至三日不再為難自己。
“可你打算怎么辦?你真的要死在這鬼地方?”
柏如晦有些急了。
張輔卻搖搖頭,擠出一絲笑:“放心,我另有辦法。”
他心里清楚:此刻王連應該已到了蘇州,若不出意外,正循著他的暗示尋找那口藏信的井。
只要那封密函順利送到真正的“上面人”手里,再有三四天,救援就該到了。
“你別太擔心,我應該……很快就能出來?!?
張輔的語氣不輕不重,卻莫名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柏如晦沉默了一下,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拎起空飯桶,轉身離開,腳步輕快卻帶著幾分低落。
張輔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