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開啟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不回去他們不會說？”

“說什么，他們心思可不在我身上。”丘秋對著姜星擠眉弄眼，“你懂的，每次這時候我都找借口出來透氣。”

“就老王他們三個？”還有楊智和呂杰。

“還有一個小渠道商的領導，你可能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那種小渠道。”丘秋報了個名字，姜星還真就沒聽過，“今天可是專門為了請他的。”

“上這種小渠道還要請客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渠道的貓膩可是很多的。我給你算筆賬啊，我們游戲主要靠渠道商推廣，通常而言買量是需要花錢的，比如一個玩家20元，那么我們導入10萬玩家就需要200萬元。但是渠道也是要靠人來管的啊，有些領導手里有推廣位，類似你打開應用商店里看到的一些橫幅廣告位和推薦榜單，只要打點到位就行。原本要花200萬，現在請客可能只需要5萬就搞定了。當然啦，吃喝只是基礎，最重要的是還得靠美女啦。”

“這是能說的嗎？”

“這有什么，公開的潛規則。”

“那剛才那個……”

“包廂里還有幾個呢。”

姜星沉默了小幾秒，對這種行為本能的反感，然后問出了即使只從成本角度出發也存在的、孟曉菲也一直想知道的問題：“這錢都算在老王的賬上嗎？”依照合同，買量的責任本就在天鷹身上，現在成本怎么轉移給晨星了。

“你啊，又不是老板，還操心這個。你知道天鷹以前是靠什么起家的嗎？直播。都是我們自己人，賬當然不會算老王頭上，放心吧。不過唱歌的錢還得老王出。”

“噢。這樣會不會……被抓啊？”

“我們唱完歌就散了，之后要做什么那是個人行為，管它做什么。”丘秋在幾個月前才轉的運營，在更早以前做了超過十年的商務，對這類事情接觸得多的不能再多了。她有一個優勢是漂亮，卻有一個劣勢也是漂亮。不知道遇到多少個或是道貌岸然或是油膩猥瑣的老板秉承著“女主播哪里比得上女白領”的思想，總覺得她是天鷹獻上的大菜，雖不至于用強，但言語調戲和咸豬手是少不了的。楊智對此言嘴上是嚴詞拒絕，行動上是毫不作為。說白了他既想利用丘秋吸引和其他公司的合作，又不希望背負利用女下屬美色行事的惡名。再后來丘秋剪掉了長發，換掉了時尚的衣物，一身干練的運動系中年微商外形反倒是對她的工作有了正面幫助。有過這樣經歷的她自然很不希望看到用自家女主播賄賂渠道領導的做法，可是就如她所說，那是“個人行為”，如今她已經學會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再也不去做吃不討好的事了。

這些事姜星是不知道的，她只是靠著人最本能樸素的想法，覺得主播可憐，覺得丘秋對此過于無情。可說到底，她和丘秋只是合作還算愉快的工作關系，沒有必要去進行所謂價值觀上的討論。姜星有些尷尬地應了聲：“也是。”

丘秋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點情緒，她伸出手蓋住姜星的手又語重心長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現在你做研發就挺好的，沒這么多破事是不？這事你就別操心了，也別去管，不然可真惹一身騷。”

姜星似乎感受到了丘秋的無奈，應了聲：“其實研發也很挺累的，之前加了大半年的班，好不容易才喘口氣。”像說完這話后她下意識有些心虛看向夏澤，果然他有些怨念地也看向自己。

“那總比陪酒好吧。我知道這事你對老王有些看法，但說穿了老王和那些妹子有什么區別，不都是陪客戶喝酒喝到吐。”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上次還被一個渠道方不知道喝醉了還是故意的，給揩油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姜星也不再去糾結了。她順著丘秋的話：“那區別還是有的……”她們對視一眼，盡在不言中——長相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兩人哈哈大笑，之后他們不再聊工作，夏澤也加入其中，又聊了一陣子丘秋也回到了自己的包廂。

等林娟終于唱完了自己想唱的所有歌幾人準備打道回府，姜星還特地讓夏澤望風生怕撞見王禹，直到確認沒人后才被夏澤形容為“偷感很重”的姿勢從包廂里出來。可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她還真就看到了大堂沙發上半躺著的醉醺醺的王禹。他似乎還往姜星的方向看了一眼，幸虧她這邊人多又在暗處，姜星往夏澤身后一貓，覺得王禹應該沒看見自己。

回到民宿已經接近凌晨一點，原本依照姜星和林娟的商量，她們特地訂了三間房的民宿，兩個男人各住一間，她們要住一起度過姐妹之夜好好說些悄悄話。可等真要睡覺時，林娟先是看了眼手機，隨后房門被敲響，她喜滋滋下床開門，然后半推半就跟著李宏走了。

姜星就這樣一臉懵地被拋下，正當她以為自己要獨守空房時，房門又被敲響。她以為是林娟回來了，喜滋滋叫了聲：“進。”結果鉆進來的是夏澤。

“怎么是你？”姜星意外，還有點嫌棄，“你才偷感好重。”

夏澤耳朵紅撲撲的：“我聽到你們這邊動靜了。人家都和女朋友一起，我也要。”

“哦。”姜星腦中頓時冒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想象，耳朵騰得一下變得很燙，“你洗完了？”

“洗完了，還沒刷牙。”

“那你快去……”

姜星有些羞赧地鉆進被窩，他們還從來沒有這么親近過。算了，她打了個滾把自己腦袋埋進被子里——躺一張床上睡覺又不一定真要發生什么。她胡思亂想起來，希望讓自己能轉移下注意力。她很成功，一想到林娟跑路的事又開始氣鼓鼓，再一看到夏澤放在床頭的手機就更不困了。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猜想，要不看看？他們剛在一起沒幾天夏澤就告訴了她自己的手機密碼，姜星從來沒有看過，一直以來她秉承著的就是“信任不用看，若懷疑也不用看”，結果夏澤反過來說：“別人女朋友都查男朋友手機，你不查是不是心里沒有我。”

“是他自己求我看的。”她嘀咕著，點進游戲，左上角的頭像旁赫然就是“Altair”。

他竟然瞞了她這么久，上次問他還不承認！他還說自己是托，明顯就是在逗她玩！而且他這個傻狗竟然還自己充錢，要不是每一筆充值都是實實在在的，姜星也不會始終只保持了七分懷疑！

夏澤剛回到房間，就對上姜星鼓成倉鼠似的臉，心虛地瞄了眼床頭的手機，問她發生什么了。

姜星原本想嘴上他兩句，但看到他那雙漂亮的像小動物一樣濕漉漉的眼睛，一瞬間就舍不得說他了。于是她把林娟的男友批判了一通，先是抱怨今晚林娟被男友拐走，又說之前好幾次自己和林娟逛街時她男友都硬要跟著來，而且事后她總莫名覺得林娟對她有些怨氣。

夏澤偷偷松了口氣，想著下次找個機會老實交代。他說：“說不一定她男朋友也覺得自己和女朋友約會，你硬要跟來當電燈泡呢。”

“才不是！明明是她先約我的。而且我總覺得其實她男朋友對她不是很好，可是娟娟就是很上頭。”

“你對我也不好，我也很上頭。”夏澤輕聲說，說完都給自己說委屈了。

“我對你不好你還喜歡啊？”

“對啊，就是喜歡。”

“那你還騙我！”

夏澤第一時間還想負隅頑抗狡辯兩句，見姜星篤定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心虛解釋：“我不是有意的。最初我真以為你是玩家，讓丘秋幫忙查了賬號才知道是托。你用標點的習慣和表情包都和大號不一樣，是后來你自己說漏嘴我才知道的。”

怪不得，怪不得天鷹知道“訓練師小藍”。當時她還奇怪，在幾百個服務器里，她這個老服的第二是怎么被盯上的。按照常理來說以她在群里沖浪的強度，很難被懷疑不是玩家。就算后臺能查到作弊充值的賬號，可充值過的托號那么多，記錄成千上萬，誰沒事會去查她。

“那我后來問你時，你還不承認！你還耍我，騙我不充錢了，然后拼了命的沖戰力。”

“我怕你笑我自己充錢。而且……”他伸手在被窩里摸索到了姜星的手，像是小朋友求和好似的搖搖，“你和玩家聊天的時間都比我長，我就是想多和你說說話。”

“都怪你，那個號被你前公司的楊總抓典型了，老王還罵了我一頓。”姜星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不理你了，睡覺。”

“不要嘛，我睡不著，再聊聊。”

“聊什么？”她語氣的意思是聊個屁。

“晚上丘秋說的那些事，我覺得還有貓膩。”

這下又給姜星整不困了，悶聲悶氣：“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