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怎么樣，有收獲嗎？”

溫頌選擇原路折返，回歸到蕭家后，自是將木人也給帶了回來，并順手歸還、送給芬格爾一方。

漫不經心地回收了這件神奇妙妙小道具后，芬格爾告謝溫頌一聲，就不再負責交涉業務，他留下楚子航頂崗，便一個人脫身離開了。

途中，芬格爾摸了下耳機，他摩挲著下巴，陡然問起自家的小女友，那是不存在于玩家派遣序列里的第三人。

EVA，她是以真實少女的靈魂、人格模板，輔佐以煉金技術、科學、樂園知識等諸多手段，搭建成立的擬似人工智能。

本質上，也可以視作為少女的靈魂在死后受到二次加工，被賦予了全新的生命，只是生命形態也被篡改，由物質界的碳基生命體，轉變成了扎根于電子網絡深處的數據意識體。

最初，其本是芬格爾的戀人，但由于借助了學院資源完成新生，因此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以人工智能管家的身份，坐鎮大本營。

但……

人家小情侶想要點私密空間怎么了？分出一絲靈魂映射成專屬于一個人的便攜式智腦，這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咳咳，總而言之，大抵是靠著一些不算過分的理由，以及一個不算bug的bug，EVA最終以一件裝備的身份，勉強鉆了漏子。

這才有了她此刻出場的前提。

“還需要一段時間分析?！?

女孩聲音帶著一絲雀躍與靈動，只是，卻難掩那一瞬間的遲疑，但頗為熟悉她的芬格爾，很好地讀出了這種欲言又止。

“是發現了什么嗎？”他沉默了一下，問道。

“多少有些猜測……”

活躍于區域范圍內網絡的EVA，一雙美眸深處涌動冗雜的數據流，聲音略帶一絲悵然。

“畢竟，我其實有點感同身受了……”

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有意沒讓芬格爾聽清。

EVA整理了一下思緒，旋即，便提及她意識到的一個關鍵：“雖然你們之前已經單方面提高了警惕，重視起云嵐寺的‘度化’?！?

“但，我想你們所了解的，依舊不夠全面。”

“什么意思？”芬格爾頓愣在原地，腳步停了下來。

一瞬間，他一貫以來偽造的那一副嬉皮笑臉的偽裝，被撤離了下來，全然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頗為精悍的肅然。

這般姿態，比之常態的楚子航甚至都要更勝三分。

“也沒必要那么認真啦。”EVA擺出一副很無所謂的態度，動聽的女聲頗為直接地道，“現在才認真的話，也太遲了點。”

“呃……”

原本進入認真狀態、難得雄起的芬格爾聞言，瞬間萎了。

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下次，你能早點說嗎？”

“誒，你還打算有下次?。俊盓VA故作訝異道。

芬格爾眼前又是一黑。

“好了，不逗你了。”女孩那好聽的聲音里，似是潛伏著一抹笑意，但很快就消退了。

“都正經點兒?！彼?。

然后，又是略微停頓片刻。

“你們之前所驗明的那些，在我看來，大部分都對，但恐怕仍然忽略了一點?！盓VA再次重復強調這一點。

“芬格爾，我問你，在你看來，一個人究竟該如何被‘定義’，怎樣確定，‘我’，是‘我’？”

什么是我？

靈魂？肉體？意識？

靈魂，不過是數據與資訊的聚合體；肉體，不過是有機成分的巧妙拼接；意識，不過是大腦中電信號此起彼伏的波動。

在這個問題上，EVA是相當有發言權的。

如今的她，不就是肉體失去了活性，靈魂得以保留，被銘刻、記錄為數據，與意識相合，并一并上傳到了網絡嗎？

以一如從前般的姿態活著，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可一模一樣就真的是一樣的嗎？

不見得吧。

西方哲學史上曾出現過涉及“身份同一性”的思考，這亦是相當著名的悖論問題：忒修斯之船（Ship of Theseus）。

根據傳說，忒修斯之船是一艘在海上長期航行的船。隨著時間推移，船的木板逐漸腐朽，船員們逐一用新木板替換舊木板。最終，所有的原始部件都被替換了。

此時，人們爭論：

這艘完全由新部件組成的船，是否還是原來的忒修斯之船？

如果被替換下來的舊部件被重新組裝成一艘船，那么哪一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受限于個體主觀思想的偏差，大概不同人會有不同見解吧。

而這，卻也只是局限于死物的哲學辨析。

倘若觸及靈魂、意識領域，譬如現在的EVA，那或許要顯得更加棘手吧？畢竟她生理學上的肉身，已經死去了，靈魂卻繼續活躍著，但如今能被數據所定義的她，卻也不再唯一，像此時此刻更是極其有力的佐證，追隨于芬格爾的EVA，只是一道數據化分身罷了。

哦……

如果不存在樂園干涉的話，大概一切的確如此。

但如今，在誕生之初，便縫合了諸多樂園“黑箱”知識的EVA，倒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其主體便是本尊，此即為新生，這點毋庸置疑。

在涉及“忒修斯之船”的相關問題方面，主動提及起她，不過是為了更好地舉例、說明罷了。

芬格爾自然不算蠢笨，一點就透，當即就明了了EVA想表達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被云嵐寺度化的那一批人，他們其實也經歷了另類意義上、甚至極有可能是意識層面的‘忒修斯之船’？”

“是啊，我還覺得奇怪呢，最開始覺察到納蘭嫣然他們人格褪色、喪失自我的人，不就是你們嗎？怎么連這都想不到……”

芬格爾陷入了沉默。

這，大概算是知見障的一種？

像納蘭嫣然這種被佛門度化的人，放眼諸天萬界的話，那絕對是大有人在，都說不上什么稀奇的。

可誰又能想到，他們所遭遇的情況又有些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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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挖坑，瘋狂的挖坑，邏輯上或許不算天衣無縫，但也算是自圓其說，但依舊是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