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階上，云昭分不清現(xiàn)實與幻象。

她看向那棵金葉樹，發(fā)現(xiàn)它居然不見了！

樹沒了？

所以....自己應(yīng)該還在幻境里！

云昭手指摸向腰間短刀。

她不知道又會遇見怎樣的幻境，所以警惕地望向四周。

這時，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云昭緊張地渾身肌肉緊繃，最后聽見一聲低沉的“云昭?！?

是謝無塵的聲音。

云昭握緊了匕首。

她覺得謝無塵這一聲不似他平日的冷峻，倒像是剛才幻境里的輕柔，所以...這必是另一層幻境！

她猝然起身，匕首劃破空氣，直取對方咽喉。

“鐺！”

謝無塵劍未出鞘，僅用劍鞘格擋。

他眉頭緊鎖，看著眼前女子蒼白如紙的臉和充血的眼睛。

“你已離開幻境?！彼笸税氩?，“把刀放下?！?

云昭一聲冷笑：“幻境最擅長的就是讓人相信這是現(xiàn)實。”

她決定這次主動出擊，不再被動地接受幻境的威脅，所以她咬緊牙關(guān)，勢如破竹，每一擊都瞄準(zhǔn)了謝無塵的要害。

謝無塵不斷后退，只用劍鞘在身前格擋而未出劍。

他原本可以一招制敵的，因為此時的云昭心神大亂，刀法破綻百出，可他的腦海里總浮現(xiàn)那個八歲的小女孩。

那女孩即使被鞭打，也如現(xiàn)在的云昭一樣，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肯屈服。

隨著云昭的招式越來越亂，謝無塵知道不能再放任下去。

“看清楚了！”他用劍鞘擊向云昭手腕，力道控制得剛好讓她匕首脫手而不受傷，“我是真的謝無塵！”

誰知云昭沒有理會，而是翻身接住墜落的短刀，警惕地看著他：“你有什么證據(jù)？！”

說畢，她突然變招，刀鋒斜撩而上，在謝無塵左臂劃出一道血痕。

血腥氣漫開的瞬間，謝無塵看見云昭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他抓住這個機會，劍鞘點向她右肩穴位，不料云昭竟能側(cè)身避開，反而刀尖直刺向他心口！

“夠了！”謝無塵終于拔劍。

寒光乍現(xiàn)，云昭的匕首應(yīng)聲斷成兩截，而謝無塵的劍鋒又一次抵在她喉間。

可這次，謝無塵看見她眼中沒有恐懼，而是一種近乎解脫的釋然。

“殺了我??！”云昭揚起下巴，喉結(jié)在劍鋒上輕輕滑動，“幻境不就是要看我崩潰嗎？！”

謝無塵的劍尖微微發(fā)抖，他看見她脖頸上有道傷疤。

那是他不久前才留下的。

“你九歲那年。”他開口道，“偷學(xué)劍法被抓住，他們用竹簽刺你的手指?！?

他劍尖稍稍后撤繼續(xù)道：“十歲那年，你被罰跪在結(jié)冰的池塘邊，膝蓋凍得失去知覺?！?

云昭駭然。

這些記憶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他是如何知道的？！

謝無塵見云昭冷靜了下來，于是收劍入鞘：“我能看到這些，是因為昆侖鏡可以照出幻玉樹的幻境。”

云昭想起那棵金葉樹，原來它叫做幻玉樹。

謝無塵繼續(xù)解釋道：“你之前進入了幻玉樹的結(jié)界，它落下的金葉會帶你進入幻境。”

云昭一指旁邊的空地：“那現(xiàn)在為何不見了？”

謝無塵抿了抿嘴唇：“你已出了幻境，通過了考驗，所以它消失了?！?

“考驗？”

云昭想起幻境里的青銅獸面，一下反應(yīng)過來。

原來他們從未信過她！

“所以你們隨意拿幻境來窺覷我的一切？這就是你們名門正派的做法?。　?

云昭憤怒至極。

難怪他知道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往。

那些她一直想隱瞞，想遺忘的過去，他們卻可以隨意翻看！

謝無塵不知如何回應(yīng)，只得沉默不語。

可這樣的沉默對她而言反而是默認。

云昭頓時氣血上涌，她揮拳上前，還未碰觸到謝無塵，就感到天旋地轉(zhuǎn)。

雙重幻境對魂識的損耗在此刻爆發(fā)，她的視線慢慢模糊起來。

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看見謝無塵及時伸出手臂接住了她。

謝無塵接住軟倒的云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白虎從他身后躍出，用它濕潤的鼻頭輕觸云昭垂下的手臂，嘴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

它昂起頭，眼里帶著哀求望向主人，謝無塵猶豫片刻，最終橫抱起她走向雜役房。

暈倒的云昭緊閉著雙眼，睫毛卻在輕顫，好像是在夢魘里繼續(xù)與人搏斗。

謝無塵抱著她路過劍閣，有幾個弟子正在練劍，他們見到謝無塵橫抱著一個女子，旁邊的白虎還寸步不離地守著，都忘了手里的動作，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甚至還有一人被旁人戳了屁股都渾然不覺。

謝無塵自然也察覺到那些炙熱的視線，但他沒有解釋，神色如常地抱著云昭繼續(xù)走向雜役房。

到了雜役房，謝無塵駐足良久。

他透過破洞的窗紙能看到里面只有一張木板床和一個小木箱，墻上掛著幾件洗得發(fā)白的衣裳。

白虎輕輕躍起，一爪子拍開了木門，許是用力過大，那年久失修的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呻吟。

屋內(nèi)光線昏暗，謝無塵剛踏入半步，一陣低沉的咆哮從一個角落里傳來。

“吼！”

白虎瞬間躍出，擋在主人身前，渾身毛發(fā)炸起。

對面陰影里，一對琥珀色的獸瞳在黑暗中亮起，伴隨著威脅的呼嚕聲。

謝無塵瞇起眼睛，等適應(yīng)了屋內(nèi)昏暗的光線，才看清那團黑影。

那是一只通體雪白的三尾靈貓。

三尾靈貓算是低階靈獸，沒什么傷害，只是外型可愛，很受女子的喜愛，都當(dāng)做寵物飼養(yǎng)。

只是這只不但外型靈動，它額間還有一簇火焰狀的金毛，很是別致，倒像是靈苑前段時間失蹤的那只三尾靈貓。

讓謝無塵吃驚的是，眼前這只靈貓雖然低階，但不懼白虎，甚至能齜著尖牙與之對峙，一點也不膽怯。

倒像云昭的性子。

謝無塵心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白霄，退下。”他低聲命令。

白虎不甘地甩了甩尾巴，但終究退到一旁，只是眼睛仍死死盯著那只火焰三尾貓。

幻化作三尾靈貓的讙尾巴高高翹起，像根繃緊的弓弦，它擋在床鋪前，不允許所有人的接近。

謝無塵心中一動，放緩聲音：“我是送她回來的，沒有惡意?！?

讙歪了歪頭，鼻翼翕動，似乎在嗅探他話中的真?zhèn)危毯螅碎_半步，但目光中的警惕絲毫未減。

謝無塵小心翼翼地將云昭放在床上，手指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頸側(cè)。

那里的脈搏微弱但穩(wěn)定。

“嗚～”

讙上前湊近云昭，它用鼻子輕輕拱了拱云昭的手。

這姿態(tài)在謝無塵眼里就顯得既親昵又擔(dān)憂，可見它與云昭感情很深。

謝無塵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這只靈貓，讙卻敏捷地跳開，沖他呲牙咧嘴。

一旁的白虎立刻發(fā)出警告的低吼，兩只靈獸又陷入劍拔弩張的狀態(tài)。

“好了，都安靜。”謝無塵揉了揉太陽穴，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在床頭，“等她醒了，讓她服下這個。”

就在這時，床上的云昭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她的睫毛顫動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