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度的熱浪在沙丘間流動,林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軍用望遠鏡的金屬邊框燙得幾乎握不住。遠處那片綠洲像塊破碎的翡翠,胡楊樹的倒影在水面上搖曳,可他知道那不過是海市蜃樓——連續三天,同樣的景象總在正午準時出現。
“第七個幻象。“老墨蹲在沙地上,用銹跡斑斑的齒輪在砂巖上刻下記號。他脖頸的皮膚被曬得通紅,汗水在鎖骨處積成一小洼鹽粒?!八凶鴺硕贾赶駼-7區西南偏角15度,這不符合沙漠綠洲的自然分布規律?!?
小滿跪坐在裝甲車殘骸的陰影里,甲殼化的右手正在拆卸儀表盤。甲殼與金屬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九洲城在玩光學把戲,昨天收集的鏡面蛇蛻就是證據。“她舉起一片泛著虹彩的鱗片,陽光穿過時在地面投射出扭曲的九瓣蓮花紋。
寧靜突然拽住林堯的袖口,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劃動。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信號——三橫一豎代表聲波震動。林堯立刻趴下將耳朵貼住沙面,細微的震顫從地底傳來,像是有無數鋼針在敲打巖層。
“撤退!“他剛吼出聲,前方的沙丘突然炸開。上百片鏡面蛇鱗從爆裂的金屬罐中噴射而出,在空中組成蜂窩狀反射陣列。原本虛幻的綠洲瞬間凝實,甚至能看見波光中游動的銀色小魚。
“閉眼!“林堯扯下纏在腰間的防輻射布蒙住面部。鏡陣將陽光聚焦成熾白光矛,裝甲車外殼的油漆瞬間汽化,裸露的鋼板泛起橙紅。小滿的右手發出焦糊味,甲殼接縫處滲出淡綠色體液。
寧靜從醫療包抓出信息素結晶砸向沙地,受驚的沙蝎群瘋狂涌向鏡陣。甲殼與玻璃的碰撞聲里,林堯瞥見反射板底座刻著“九洲城光學戰備部2075“的字樣——和他父親實驗室的編號格式完全相同。
“十一點方向,風速三級?!袄夏缓鹬归_羊皮地圖,用齒輪卡住被熱浪掀飛的邊角。林堯扯下鎢鋼懷表,表面在強光下投射出細長的陰影。當分針與三點鐘方向的駱駝刺影子重合時,他猛地將表盤傾斜45度。
“那里!“表殼反光在鏡陣西南角撕開一道裂縫。小滿已經用甲殼右手和車軸組裝出簡易日晷,生銹的螺栓在沙面劃出深淺不一的刻痕:“方位角修正7度,距離......“她突然劇烈咳嗽,甲殼縫隙滲出的體液在沙地上蝕出小坑。
寧靜扯開助聽器電池倉,將銅制線圈纏繞在汽車擋風玻璃邊緣。林堯會意地舉起玻璃板,讓弧形表面對準鏡陣裂縫。當扭曲的陽光在焦點處凝成刺目光斑時,小滿用機械手指彈射出最后一枚滾珠軸承。
“砰!“鏡面蛇鱗在高溫下爆裂,連鎖反應像瘟疫般在反射陣列中蔓延。空氣中彌漫著蛋白質燒焦的臭味,那是鑲嵌在鱗片根部的神經突觸在燃燒。老墨突然指著某塊尚未熔毀的殘片驚呼:“看上面的投影!“
在坍塌的鏡陣中央,隱約浮現出九洲城的全息徽記。楚原的聲音經過金屬共振變得扭曲嘶?。骸?.....清除計劃第三階段......沙漠將成為你們的墳墓......“林堯掄起半融化的車軸砸向殘片,飛濺的玻璃渣在他臉頰劃出血痕,又轉瞬愈合。
“是延時投影?!靶M用機械手夾起一片仍在抽搐的蛇蛻,“他們在二十天前就布置了陷阱?!八讱せ闹腹澩蝗唤┳。[片內側用微型蝕刻技術標注著所有綠洲的真實坐標——其中三個被打了血紅色的叉。
寧靜輕輕按住林堯顫抖的手腕。她沾著沙粒的指尖在他掌心畫出一個坐標,正是鎢鋼懷表反光指引的方位。遠處傳來沙狐的哀鳴,熱浪將地平線蒸騰成晃動的波紋,但這次沒有鏡面折射的虛影。
當最后一塊反射板在聚焦陽光下化作鐵水時,林堯注意到燒融的金屬中有什么在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