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鐵軌挽歌
- 永夜聲紋
- 我想旅行
- 1870字
- 2025-04-24 11:10:41
林堯的耳朵貼緊冰涼的鐵軌,震感從顴骨直竄天靈蓋。酸雨在生銹的軌道上蝕出蜂窩狀的凹坑,他的指尖沿著裂紋游走,突然在第七根枕木處停下——裂紋的走向形成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這是父親當年鋪設鐵軌時的防震設計。
“左前方三百米,三處斷裂帶。”他用手語比劃,銹渣從指縫簌簌掉落。
寧靜蹲在軌道車殘骸旁,用助聽器外殼當螺絲刀拆卸輪軸。她的耳廓突然顫動,殘缺的聽覺神經捕捉到某種低頻震顫:“有東西在靠近……載重五噸以上,時速不超過二十公里。”
小滿從車底鉆出,臉上沾著機油和蟑螂卵鞘碎屑。這個十二歲的機械學徒舉起用輻條改裝的游標卡尺:“輪距和戰前貨運列車一致,但軸承改裝過——是拾荒者的劫掠車!”
遠處傳來蒸汽引擎的嘶吼,三輛焊著尖刺裝甲的軌道車碾過晨霧。領頭的車頂站著個獨臂男人“鐵索”,他的機械義手末端焊著半截鐵軌,正用狼牙棒敲擊車頂鋼板:“停車費!要么交物資,要么留骨頭鋪鐵軌!”
林堯翻身躍上手動軌道車的駕駛臺。這臺戰前遺留的“鐵騾子”靠著腳踏齒輪驅動,鏈條傳動系統被小滿改裝過,棘輪咬合聲像垂死老人的喘息。他猛踩踏板,銹蝕的齒輪迸出火星:“老墨!把菌絲消化液涂到第三段鐵軌上!”
駝背的老墨掀開油布,木桶里黏稠的熒光綠液體正腐蝕著桶壁——這是從尸菌農場偷運的變異菌株分泌物。酸雨淋在鐵軌表面,與消化液混合后騰起刺鼻白煙,金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軟化變形。
鐵索的劫掠車逼近到百米內,車頭的撞角掛著風干的磷火狼頭骨。寧靜突然抽出鋼弦,在軌道兩側繃出十七道警戒線。弦線末端系著空罐頭,每當車輪碾過特定頻率的震動,罐頭就會敲擊出摩爾斯電碼般的節奏。
“就是現在!”林堯扳動手閘。軟化后的鐵軌在車輪壓力下微微凹陷,劫掠車猛地傾斜,車斗里滾落的釘板在慣性作用下飛向半空——那是用鐵軌碎渣焊接的三角釘,專為扎爆輪胎設計。
釘板雨點般砸向“鐵騾子”時,寧靜拉動了藏在枕木下的操縱桿。十二根火車彈簧從軌道兩側彈起,組成可升降的防撞欄——這是用報廢列車的減震系統改造的,彈簧間隙卡著鏡面蛇鱗制成的滑軌。
砰!
三角釘撞上彈簧陣列,在蛇鱗的折射下改變彈道,反而嵌入劫掠車的裝甲縫隙。鐵索暴怒地揮舞狼牙棒,卻不知林堯早已算準他的攻擊半徑——彈簧的回彈力道精準打中義手關節,機械手指“咔嗒”一聲脫臼。
“撤!這幫雜種有埋伏!”鐵索的手下“扳手”試圖倒車,卻發現后輪陷入軟化的鐵軌凹槽。小滿趁機拋出蟑螂絲編成的牽引索,套住劫掠車的排氣管——這是用輻射蟑螂分泌的黏絲制成的,遇熱后收縮力堪比鋼纜。
林堯跳上劫掠車貨箱,用鋼釬撬開釘板箱。箱底藏著半張發黃的《臨城鐵路調度圖》,父親的紅筆標記指向某個被酸雨淹沒的隧道:“你們也在找B-7區的物資?”
鐵索的獨眼泛起血絲,他突然扯開衣襟,胸口紋著和林堯相同的齒輪圖騰:“那本來是我們的東西!二十年前林耀騙我們修鐵路,結果把隧道改成了墳墓!”
軌道車在追逐中沖進廢棄調車場,生銹的轉盤裝置發出垂死的呻吟。寧靜用鋼弦纏住蒸汽閥門,助聽器捕捉到轉盤齒輪的異常摩擦聲:“左轉第七檔!轉盤軸心用了戰前的鈦合金!”
林堯猛打方向盤,手動軌道車的輪轂與轉盤擦出藍紫色火花。鐵索的劫掠車緊隨其后,卻在轉彎時被彈簧防撞欄彈飛的釘板擊中油箱——酸雨混著柴油流進鐵軌縫隙,被尚未失效的菌絲消化液點燃。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最后兩輛劫掠車。林堯在濃煙中撿起鐵索掉落的銅牌,上面刻著“臨城鐵路建設隊2075”——這正是父親負責的工程年份。銅牌背面用血漬畫著簡易地圖,標注點與寧靜菌絲通感中看到的“齒輪尸體陣”完全重合。
“他們是被滅口的工人……”老墨用放大鏡觀察銅牌,“你父親在隧道里藏的東西,恐怕不止是物資。”
返程途中,小滿在“鐵騾子”的齒輪箱里發現了異物——一枚用鐵軌碎片打磨的鑰匙,齒紋與林堯的鎢鋼懷表完全契合。寧靜的耳道再次滲血,菌絲振動將新的畫面刻進她的神經:穿著防輻射服的女人站在隧道深處,手里捧著印有“7號樣本”的冷凍箱。
調車場的陰影里走出個穿油布斗篷的男人,他手里的氣壓計正在瘋狂擺動。這個自稱“老周”的流浪機械師踢了踢鐵索的殘骸,從對方機械義手里摳出個微型錄音機:
“九洲城懸賞三百升柴油抓你們。”他按下播放鍵,楚原的電子合成音從磁帶里傳出,“尤其是那個會讀尸體的啞巴姑娘。”
林堯握緊鋼釬,卻發現老周的靴底沾著同樣的菌絲黏液——他在尸菌農場出現過。
“別緊張,我和血契兄弟會不是一路人。”老周拋來半盒抗生素,“想要安全穿過鐵路網,你們得先解決‘鐵軌挽歌’。”
他指向遠處若隱若現的酸雨盆地,生銹的軌道在那里沒入猩紅色的泥沼。每當夜風吹過,鐵軌裂縫就會發出類似號哭的共振聲,仿佛無數冤魂在金屬中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