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雍目光穿過回廊，捏著竹簡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

蔡昭姬正俯身指點董順琴藝，青絲垂落時掃過少年肩膀，兩人手指多次觸碰，言笑晏晏，這一幕刺得他喉頭腥甜。

明明已經入夜，那董素卿還不回家，打的什么主意？學琴？我呸！一天時間能學會什么？

當我是傻子么！

"我顧元嘆既有天賦又勤勉，事蔡師如同親父！如此恭謹才有今天的地位，你算什么？不過是個入學十日的紈绔敗類！"

顧雍的眼睛紅了，憑什么有人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他辛辛苦苦求來的一切？

不，蔡師對我很好，師姐對他青睞，我寧可和他互換！只求師姐對我多看一眼！

哼，明日申時，我定叫你掃地出門！

……

比試的時候到了，除了蔡邕親自主持之外，蔡府還來了幾位客人。

第一位客人是顧雍的朋友張昭，張昭是徐州彭城人，曾被舉為孝廉，但他拒絕了，反而和友人王朗一起到洛陽求學。

顧雍本來邀請了張昭和王朗兩人來觀看比試，但王朗臨時有事，便只來了張昭一人。

第二位客人是李儒，主要是怕董順待會兒輸了比試之后氣急敗壞，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敗壞風雅，就需要一個董家人來攔著。李儒便負責看場子，兜著點兒。

第三位客人自稱來拜訪蔡昭姬，乃是少女董白。

董白是董卓的孫女，兩個叔叔之中，她和董順的關系更好一點，因為董璜醉心于權術和政事，跟董白聊不到一塊兒去。反倒是董順作為一個紈绔，天天玩，自然更合董白的胃口。

不過董璜被貶到前線之后，董白似乎對董順有了點意見，不復以前的關系。她聽李儒說董順要和人比試，就來看熱鬧。

第四位客人，其實算不上客人。

他隨李儒而來，名叫左靈，是涼州士族，董卓希望蔡邕收左靈為記名弟子。

即便僅僅是記名弟子，也依然被蔡邕拒絕了——一個董順已經夠我頭疼了，還左靈？

左靈知道涼州士族不被人待見，被拒絕倒也不意外，但心里多多少少有點不服氣。他今天跟著李儒來，就想看看蔡邕的弟子究竟是個什么水平。

若是連我左靈都不如，我定要大笑三聲。

顧雍坐在蔡邕之下第一座，眼睛里隱約有血絲。這一場比試賭得太大，他承擔了巨大的壓力，偏偏還是他主動發起的，他必須佯裝云淡風輕。

客座第一位留給了張昭，李儒只能排第二。士族們傳遞出一個信號：別管你們董家有多大的勢力，在我們這兒不好使！

董順進屋時，第一眼就看到了董白。

董白秀發垂絳，用紅綢纏辮纏著辮子，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她圓眼靈動如星，歪頭狡黠輕笑時梨渦若隱若現。

董順知道這位少女可不是省油的燈，如果說他董順的頑皮是讓董卓感到頭疼，那么董白的淘氣則讓董卓感到憐愛。

她今年才十四歲，就被封為“渭陽君”，而董順牛輔李儒連關內侯都不是，人比人氣死人。

董順先對蔡邕行禮，然后對董白點了點頭。

“順哥！”董白笑著打招呼。

其實她應該叫“叔叔”才對，但這少女跟董順一樣胡來，不守規矩的，董卓也慣著他。

董順道：“你得叫我素卿哥才行，這表字是蔡師所賜。”

蔡昭姬還在捋兩人的輩份，有些凌亂。

“素卿哥。”董白問道，“會贏嗎？”

“會贏的。”

張昭和顧雍都忍不住笑了，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贏吧？

李儒淡淡道：“宿年老生，主動挑戰就學不到半個月的新生，你還好意思笑？”

董順正色道：“文優（李儒字）兄，不可無禮！顧師兄自有他的長處，我很佩服！比如他的臉皮厚度，別說在士族之中，就算是我這西涼第一紈绔，都覺得比不上啊！”

李儒頓時肅然起敬：“元嘆兄竟有如此之能，是儒有眼不識泰山了。”

少女董白放聲大笑，笑聲震得窗欞都在響。

蔡昭姬想笑，但忍住了，只是用手肘輕碰了一下董白，示意淑女笑的時候不可以這樣驚天動地。

顧雍的臉色變得醬紫，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看著蔡邕，希望老師能說點什么。

然而蔡邕一言不發，他也覺得顧雍有點不要臉……

而且他聽說就連董卓自己都經常被這逆子氣到眼冒金星，于是老蔡馬上學聰明了，盡量不和董順說話。

只要我不和你聊，就不會被你氣到。

叮，檢測到顧雍暗罵宿主為董家逆子，獲得200積分。

叮，檢測到張昭暗罵宿主為董家逆子，獲得200積分。

張昭開口道：“董素卿，你若不應戰，我們無話可說，畢竟你有不應戰的理由。但既然你已應戰，就應該視為平等的對手，那就不存在什么宿生與新生的區別。”

董順齜牙一笑道：“張子布（張昭字），我記住你了。”

張昭板著臉：“你威脅我，我不怕。”

不是，你誤會了，我威脅你干什么？我是想說謝謝你給我刷分，我記住你這個分源了！

顧雍怕節外生枝，便道：“蔡師，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始比試吧！”

蔡邕點了點頭，然后簡單地講了幾句，總之強調比試的公平公正。

眾人正襟危坐，認真傾聽，唯獨董順和董白心不在焉。

這兩人的性情倒是一對，不過董白是董順的侄女，而且她才十四歲，這可太刑了。

蔡邕簡單講幾句之后，已經是一刻鐘過去了。

眾人各懷心思，觀試者中，蔡邕和張昭希望顧雍贏，李儒當然希望董順贏。蔡昭姬表面公正兩不相幫，其實內心還是隱隱偏向董順。

董白是個樂子人，既支持董順，又隱隱盼望著看到董順出丑的樣子。

值得一提的是，左靈是偏向顧雍的，倒不是因為顧雍跟他關系好，而是因為董順。

作為涼州士族，他既討厭西涼第一紈绔，又討厭關中士族高高在上的模樣。但兩者相比較下來，他更不喜歡董順，因為他認為董順丟了董卓的臉。

終于，比試開始！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勝多者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