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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算盤聲里的暗涌

煤油燈在八仙桌上投下搖晃的光暈,四個妯娌圍坐的身影被拉得歪斜扭曲。老二媳婦攥著磨破邊的布帕,盯著老大家媳婦腕上的搪瓷手表,那是學校發的獎品,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刺目的光。

老四媳婦的指甲深深掐進硬窩頭龜裂的表皮,指腹觸到的是粗糲如砂紙的麩皮。煤油燈昏黃的光暈里,她盯著窩頭裂縫中嵌著的褐色谷殼,那是去年秋收混進面粉的殘次品,此刻卻成了餐桌上的常客。喉結艱難地滾動,她想起今早老四出門前,將最后半塊冷紅薯硬塞進她掌心,工裝褲口袋里還露出半截沒舍得吃的咸菜疙瘩。

門牙咬下第一口時,干裂的嘴唇被麩皮劃出細小血痕。干澀的面團在齒間碾磨,像在咀嚼摻了石子的沙土,粗糙的顆粒刮得牙齦發麻。咽下的瞬間,她本能地攥緊桌邊,喉管被尖銳的麥芒刺得生疼,胃部卻貪婪地抽搐著,催促她繼續吞咽這難以下咽的食物。碎渣簌簌落在打著補丁的衣襟上,她慌忙用指尖一粒粒捏起,混著口水塞進嘴里,生怕浪費哪怕半星糧食。

“再這么下去,我家那口子得把磚窯的磚頭都嚼了充饑。“話出口時帶著氣音,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沙啞。余光瞥見老大家媳婦腕間的搪瓷表泛著冷光,突然想起昨夜老四收工回家,后背被磚窯的瀝青燙出的水泡,卻還笑著說“多吃點有力氣干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強迫自己咽下喉頭泛起的酸澀,繼續啃咬著硬如石塊的窩頭,每一口都是對現實的妥協,也是對丈夫無聲的心疼。

“再這么下去,我家那口子得把磚窯的磚頭都嚼了充饑。“她用力掰下第二塊窩頭,干裂的指尖滲出細小血珠,混著碎屑滲進面團的褶皺里。老大家媳婦將搪瓷缸重重一放,燙得桌面騰起白煙:“我們每月按時交米,總不能拿粉筆灰當飯吃。“她刻意忽略丈夫藏在中山裝內袋的降壓藥發票,那上面的數字足夠買半袋白面。

老二媳婦顫巍巍摸向躲在身后的女兒,那孩子像只受驚的雛鳥,怯生生將臉頰貼在母親補丁摞補丁的衣褶間。月光斜斜掠過窗臺,在她臉上投下青白陰影,泛著油光的亂發下,皮膚蠟黃得近乎透明,隱約透出青紫色的血管紋路。顴骨突兀地支棱著,將原本圓潤的臉蛋削成尖銳的棱角,眼窩凹陷處積著兩汪渾濁的水光,睫毛上還凝著未干的淚痕,像是被風吹折的野菊,蔫頭耷腦地垂著,任誰瞧了都忍不住心頭泛起酸澀,恨不得將這世間所有的口糧都捧到她跟前。

王素云低頭數著教案本上的折痕,這些天張家林為了補貼家用,總在深夜偷偷編竹筐去鎮上賣。指甲縫里的木屑還未洗凈,她突然想起老四媳婦說過,磚窯老板總克扣工錢,理由是“吃得多干得少“。

院子里傳來張家林和老四扛木料的腳步聲,木杠壓在肩頭的吱呀聲混著粗重喘息。老爺子的咳嗽聲從東屋飄來,驚飛了梁上的麻雀。老二媳婦突然掀開布簾,月光照見她眼底的血絲:“當家的,咱們該算算賬了。“

老四把汗巾往脖子上一搭,露出磚窯燙傷的疤痕:“算!憑啥三哥和我累死累活,爹的錢都填了賭坑?“話音未落,老大家媳婦的搪瓷缸“砰“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扎進潮濕的泥地,像極了這個家再也彌合不了的裂痕。

夜風卷著遠處磚窯的濃煙掠過屋檐,王素云望著漫天星斗,突然覺得那些微弱的光點像極了妯娌們藏在心底的算計。而老四媳婦正用舌尖反復舔著掌心的窩頭碎屑,仿佛在咀嚼這苦澀歲月里,最后一點殘存的滋味。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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