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漫長的三分鐘
- 你會忘了我,只要三分鐘
- 長方形的貓
- 3389字
- 2025-04-22 15:41:30
一步,兩步,三步……
我大氣都不敢喘,趁著他們轉(zhuǎn)身的間隙,貓著腰緩緩?fù)巳牒诎?,整個人滑進那道拐角的陰影里,直到再也無法被他們看到,我才終于把憋了太久的一口氣吐出來。
肺里像塞滿了煤灰,呼吸急促得發(fā)疼,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
“現(xiàn)在是回去?還是不回去?”
我腦子嗡嗡作響,開始打小算盤。
回去吧,就得穿過那片有感應(yīng)燈的貨架。那玩意對動靜極其敏感,一旦亮起,那兩人分分鐘得發(fā)現(xiàn)我。
不回去吧……我能躲多久?要是等會兒他們或者其他人進來了,我連跑路的機會都沒有。
正猶豫不定時,外頭突然響起一陣沉重的引擎聲。
嗡——!
是一輛大卡車開了過來,緊接著,是好幾輛轎車壓過砂石地的聲音。
我心里猛地一沉:人越來越多了。
此地不宜久留,必須撤。
我掃了一圈,忽然想起不遠處有一片廢棄的貨架區(qū),那里原本是臨時倉,但早就不用了,空隙恰好能側(cè)身爬行。
我心里一動,計上心來。
從貨架底下爬回去,避開感應(yīng)燈,就沒人會發(fā)現(xiàn)。
我壓低身體,鉆進那層灰撲撲的鐵架下,膝蓋與肘部緊貼著冰冷的地面,一寸一寸地爬,像一條潛入泥沼的蜥蜴。
每往前挪一點,我都默念一句:“我簡直是個天才?!?
也許沒有誰能在如此狼狽的時候,還能為自己的機智感到由衷驕傲。
十分鐘后,我終于回到流水線,坐在那把破舊的塑料凳上大口喘氣。
全身上下烏漆嘛黑,身上蹭得全是灰,褲腿上還有幾道刮痕,頭發(fā)里粘著兩根蜘蛛網(wǎng),像頂了個小型天線。
但我毫不在意。
因為現(xiàn)在我不是灰頭土臉的分揀工褚憶,而是一個從死神眼皮底下爬出來的活人。
夜班一直持續(xù)到早上五點,這幾個小時里,我整個人都懸著一口氣。
心神不寧,好幾次差點把標簽貼錯。
每當(dāng)打印槍卡住,我都會條件反射般抬頭看四周,總擔(dān)心那兩個見過我卻又不記得我的人會突然出現(xiàn)在走道盡頭,站在燈光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直到第一縷日光透過倉庫那扇破舊的百葉窗灑進來,光斑斜落在地面上,我才終于松了口氣。
黑暗中發(fā)生的一切,至少在表面上,是結(jié)束了。
“得回宿舍好好睡一覺……心臟受不了了?!?
我坐在流水線邊的舊塑料凳上,眼皮一沉一沉地打架,腦子里正胡思亂想著,
“要不明天就辭職吧……”
就在這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打破了倉庫的清晨寂靜。
噠——噠——噠
節(jié)奏清晰,由遠及近,在空曠的地板上回響得格外突兀。
我側(cè)頭看去,原來是公司的財務(wù)兼秘書,沒想到她這么早就來了。我記得沒錯的話,她叫朱莉。
她屬于那種帶點英氣的類型,感覺跟我年紀差不多大,平時穿著規(guī)整的職業(yè)套裝,外冷內(nèi)冷,常年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但沒有鏡片。
她一雙高跟鞋踩得極穩(wěn),把腿襯得又細又直。
要放在平時,我可能會多看幾眼,腦子里編點不著邊的念頭。
但今天我不敢看她。
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一種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危機感,正在悄悄逼近。
“你是褚憶吧?跟我來一下?!?
朱莉站在我身后,語氣不冷不熱,也不含任何多余情緒。
我猛地從發(fā)呆狀態(tài)里抽回來,我沒想到她是來找我的,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這么早啊,朱莉姐。”
我知道我的笑一定很難看,嘴角發(fā)抖,像被人拉住了兩邊。
朱莉掃了我一眼,上下打量,目光落在我臟兮兮的衣服上。
她沒有掩飾眼神里的嫌棄,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一聲不響卻極具節(jié)奏感地遠去。
我下意識拍了拍身上的灰,蹭了幾下,沒什么用,只能低頭快步跟上。
不得不說,從背后看,朱莉的身材是真的好。馬尾干凈利落,腰細得過分,職業(yè)裙貼得剛剛好,那雙腿從高跟鞋延伸上來,每走一步,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
我真想不明白,這種人怎么會跑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上班。
心里忍不住感嘆:“如果我是老板,我肯定天天來上班,開著我的勞斯萊斯,接朱莉上下班?!?
我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等回過神來,已經(jīng)站在了朱莉的辦公桌前。
“朱莉姐,有什么事嗎?”
我盡量語氣自然,心里卻開始掐算時間,不能讓對話超過三分鐘。
“我得注意點,要不然朱莉把自己忘了可麻煩了?!?
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斷對話,比如突然去上個廁所,假裝接個電話,或者干脆閉嘴不說話,這樣就會重置三分鐘倒計時。
我腦子飛快運轉(zhuǎn)著,卻沒想到,朱莉根本沒接我這句話。
她只是緩緩坐下,雙腿交疊,輕輕翹起二郎腿,黑色包裙下的曲線幾乎是故意的。
她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看起來賞心悅目——如果忽略掉那一絲說不上來的危險意味。
然后,“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狠狠關(guān)上。
兩個穿著西裝、戴著墨鏡的壯漢快步從門外走進來,動作迅速得像是演練過無數(shù)次。
我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就被一左一右按在了辦公桌上,臉幾乎貼到了朱莉那杯沒喝完的美式旁邊。
“朱莉姐,這什么情況???”
我扭頭努力看向她,心跳已經(jīng)開始飆升。
腦子里猛地閃過幾個小時前倉庫后門的那兩個男人。
可不對啊——他們不可能還記得我!那這又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誰?是警察嗎?‘褚憶’,是你的真名嗎?”
朱莉點燃了一根女士香煙,動作利落優(yōu)雅。
可那一瞬間,她眼神徹底變了,冰冷、銳利,像是切開了這間辦公室里最后一點人情溫度。
那兩個壯漢的手下力道更重了幾分,壓得我肩膀生疼,胸口都開始發(fā)緊,窒息感像一堵看不見的墻貼著臉。
“我……我是咱們公司的員工啊……”我吃力地說,“不是警察,‘褚憶’就是我真名……是不是、是不是搞錯什么了?”
“呵,那你說說——”
朱莉吐了一口煙,語氣清冷。
“為什么每天凌晨兩點三十分,你都準時出現(xiàn)在后門?那兒沒燈,也不通風(fēng),你去那干什么?在看誰?在等誰?”
我一愣。心里“咯噔”一下。
這還能有什么理由?當(dāng)然是——摸魚啊。
“就……歇會兒唄,抽根煙,透透氣……”我嘴角抽了抽,試圖維持笑容,“要是你覺得違規(guī),扣我這個月績效都行……不過能不能先讓這兩位大哥松松勁兒,我快、快喘不過氣了……”
“小姐,我覺得這人油嘴滑舌,不像普通人!”
其中一個壯漢冷著臉開口,
“肌肉線條緊湊,絕對是警校訓(xùn)練過的——而且呼吸節(jié)律穩(wěn)定,受壓不慌,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我脖子一歪,差點被他這句話氣死,心中大喊冤枉啊!
“誒……這位大哥...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啊...”
“我天天流水線高強度搬貨...這肌肉是干出來的,不是練出來的...至于什么呼吸節(jié)律……我快被你們壓斷氣了,還能亂喘嗎?”
“油嘴滑舌!”
另一人冷哼一聲,手上的力道更重,我只感覺肺部像是被實打?qū)嵉財D壓,呼吸愈發(fā)困難,眼前開始泛出細微的黑點。
反觀朱莉,一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辯的神情。
她將辦公桌上的顯示器輕輕轉(zhuǎn)向我,指尖敲在鍵盤上,指甲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鍵帽,清脆得像審判鼓點。
屏幕亮起,畫面瞬間被分割成幾十個密密麻麻的監(jiān)控視角:紅外的、溫度成像的,還有普通彩色畫面。
通道、貨架、樓梯口,甚至員工宿舍內(nèi)部,都在其中。
“嘖……”
我心里頓時咯噔一聲,整個人僵住了。
怎么把這茬忘了?
三分鐘可以讓任何人對我的記憶抹除,但攝像頭不會。
哪怕我對著鏡頭白話半小時,也不會有任何一幀消失。
發(fā)生過的,就已經(jīng)被數(shù)據(jù)記錄下來了——死死的、無差別的、毫不留情地。
朱莉點了點其中一個畫面,屏幕自動放大。
那是后門的監(jiān)控。
凌晨兩點三十五分,我站在墻邊點煙,背影清晰,甚至連我轉(zhuǎn)頭掃視四周的動作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我頓時心里一沉,額角開始出汗。
她終于開口,語氣平靜到近乎溫柔,卻每一個字都像是冰刃劃過骨頭。
“褚憶,姑且認為這是你的真名吧?,F(xiàn)在,告訴我——”
“你的能力是什么類型?屬于哪個部門?IEC?”
“你的上級是誰?你的情報渠道從哪兒來?”
“你的目的是什么?監(jiān)視?還是插線?”
她一邊說,一邊彈了彈煙灰,然后,毫無征兆地將煙頭按在了我的臉上。
灼熱的疼痛瞬間爬滿我的面頰,緊接著是強烈的焦灼感。
我整個人猛地一顫,卻被死死按在桌面,動彈不得。
她沒有移開煙頭,反而緩慢地、近乎刻意地在我的皮膚上來回揉壓,像是確認真假,又像是一種挑釁。
我眼前一黑,喉嚨里哽著一股喘不上來的氣。
“我……”
聲音卡在喉嚨口,像鐵銹刮過嗓子眼。
恐懼像潮水一般涌上來,和劇痛交織著,壓得我胸口發(fā)緊,整個呼吸系統(tǒng)都像是被封在一個封閉的水泥罐里。
不行,我得撐住。撐過三分鐘……就有轉(zhuǎn)機。
我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掐算時間,像抓住救命的繩索一樣。
177秒……178秒……179……
“小姐,他昏過去了。”
其中一名壯漢低聲匯報。
朱莉皺了皺眉,掐滅了煙頭。
“沒想到他這么菜……”
另一個人低聲嘀咕,
“我還以為他是警校出來的,肌肉挺結(jié)實……”
“不好說?!?
朱莉站起身,拍了拍裙擺,重新恢復(fù)了平時那副冷淡干練的模樣。
“老板馬上過來,把他綁起來,帶去后門?!?
朱莉話音落下,兩名西裝男點頭應(yīng)聲,拖起褚憶往后門通道走去。走廊盡頭的燈閃了一下,隨后恢復(fù)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