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褚蒜子
- 晉賊,從蘭亭開始君臨天下
- 玖玖柒柒扒扒
- 2073字
- 2025-05-12 18:30:45
經過司儀驗過身份過后,劉恩帶著王凝之,匆匆進了崇德宮的朱漆大門。
不過奇怪的是,劉恩并未帶著王凝之直入太后接見臣子的正殿,而是繞過丹墀,朝著正殿側后方行去。
剛走兩步,一股若有的花香便飄入王凝之鼻腔,抬眼望去,但見鏤空花墻后涌出潑天錦繡。
原來是到了褚太后獨愛的御苑。
褚太后喜花,各大士族便從天下各處搜集奇花異草,移栽入這御苑之中。
如今正是春意正濃的四月,各州郡進獻的異卉堆疊成霞,百花相繼盛開,給人一種眼花繚亂之感。
遠看是鶯鶯燕燕一片,紛紛芳芳滿園。
但是近看,王凝之卻忍不住皺了皺眉。
王凝之跟隨劉恩匆匆而行,袍角掃過了一叢萎蔫的垂絲海棠。木屐踩碎幾瓣早謝的牡丹,低頭見花叢暗處的青磚縫隙間積著暗紅殘蕊,像是被胡亂掃在此處遮掩。
越走,王凝之就越感到這片花海的古怪。
洛陽姚黃本該亭亭玉立的莖稈竟匍匐在地,揚州瓊花瓣緣泛著病態的褐斑。
這座花圃,還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王秘書郎當心腳下。”
劉恩提醒了一句,伸手撥開幾條伸入道中的枝丫,繼續前行。
“劉黃門,這崇德宮的花,怎么成了這般樣子?”
孤獨的人總是喜歡養些花花草草貓貓狗狗,來給無聊的生活添點作料。養花,算是王凝之前世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現在看著這些奇花異草被這般作踐,還是沒忍住低聲詢問。
“嗯?”劉恩有些不解,“花不就是這個樣子嗎?什么叫成了這個樣子?”
王凝之順手指著一邊一株萎靡的胡地紅刺道:
“這株紅刺針葉都彎了,真的沒問題嗎?”
劉恩無所謂的擺擺手。
“不礙事的。太后說了,這紅刺長在西北,如今移栽來江左,有些萎靡是正常的。人都有水土不服,更何況花不是?”
真的是水土不服嗎?王凝之瞅著紅刺根部那濕的都快溢出水的土壤,有些不敢茍同。
再仔細一看。
喜陰的川中蘭草與貪陽的南海朱槿被強行栽作一處。虬結的蘭根已在烈日下蜷縮成團,而本該灼灼其華的朱槿瘋長出三尺高的細莖,頂端只懸著三兩個青白花苞。
王凝之只能苦笑一聲。
“此園倒是頗有我大晉士族宴集之風。”
劉恩聽不出王凝之的陰陽怪氣,只以為王凝之在夸這花園姹紫嫣紅,不由的笑了笑。
二人轉過花海,遠遠瞧見一座涼亭。
此亭四面用白紗圍住,從外往里看不真切,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正中擺著一座石臺,有兩個人影對坐在兩邊,似是在對弈。
劉恩帶著王凝之剛剛轉出,便立即有一位貌美宮女輕易蓮步,似慢實快的上前,攔住了二人。
“劉黃門,你這是?”
劉恩一禮,讓出身后的王凝之道:
“齊長御,這位是王秘書郎,今日受詔入宮講經。”
長御是官名,為貼身侍奉太后的高級宮女。
齊長御多看了王凝之幾眼,然后才柔聲說道:
“皇太后陛下還在弈棋,還要請二位稍等片刻。”
如今皇帝年幼,褚蒜子臨朝攝政,按照禮法,應以君禮待之,所以稱“陛下”。
“是。”
劉恩自然只能稱是,和王凝之遠遠侍立在一旁。
等了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也不見有人來傳喚二人,王凝之實在是等的有些無聊。
想著亭中就是那位先后輔佐六帝的傳奇太后,當天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的目光忍不住偷偷朝那涼亭飄去。
涼亭中兩道剪影,都是女子。
左邊人影略顯嬌小,看著應該是個少女。
右邊人影則是一位成年女子。
少女自然不可能是褚太后,王凝之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那成年女子的剪影上。
飽滿的腦后發髻高高盤起,青絲隔著白幔依舊透出幾分墨色。
五官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側顏那柔美的輪廓。
她端坐的脊背如青松挺立,卻又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修長的脖頸之下,藏著驚心動魄的弧度。
清風卷起紗幔一角,露出她執棋的手。
羊脂白玉般的玉指捻著一顆真正由白玉制成的棋子,讓那瑩潤的棋子都失色三分。
王凝之忽然想起《洛神賦》說“秾纖得中,修短合度”,此刻瞧著紗幕里的人影,方知古人誠不我欺。
當朝皇太后褚蒜子,即使已經守寡七年,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九歲。
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王凝之的目光隱蔽,即使有劉恩這種高手在側,也絲毫未能察覺。
但帳中人影卻是突然一動,福至心靈般的向著這邊看了一眼。
二人視線在交匯的一瞬,王凝之心里一驚,趕忙不動聲色的又重新低眉下去。
那是雙怎樣的眼睛,清麗,明亮,既有母儀天下的慈和,又有久居高位的尊貴。
她,沒看到我吧?
褚太后又不練武,中間又有帷幔阻隔,應該是看不到的。
王凝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自我安慰道。
一道悅耳的嗓音從帷幔中傳出。
“齊卿,外面立著的誰啊?”
齊長卿趕忙躬身回道:
“回太后,是劉黃門領著王秘書郎,要來為太后講經的。”
王凝之聽聞介紹到了自己,趕忙上前兩步,稽首而拜。月白大袖散在青石地面之上,如一朵盛開的曇花。
“臣凝之,見過皇太后陛下。”
帷幔中人影素手一揮,言道:
“原來是王卿來了,免禮吧。”
“謝太后。”
王凝之站起身來,心中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褚太后這平靜的態度,應該是沒注意到自己大不敬的目光。
“太后,該你了。”
那少女見褚蒜子遲遲不落子,百無聊賴的敲著棋子,忍不住出聲催促道。
“哦,好。”
褚蒜子答應了一聲,轉頭對著王凝之吩咐道:
“講經的事先不急,王卿先看看這份文書吧。”
說著,從桌案上抽出一卷絹帛,遞出帷幔,自有宮女接著,遞給王凝之。
果然不是講經這么簡單嗎?
王凝之心中帶著困惑,展開絹帛,其上墨跡如刀。
細看之下,心里就是一驚。
這赫然是燕主慕容儁親筆所書,內容大意只有一條。
要他王凝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