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黃元蹲在歪脖子松樹上甩著尾巴，金毛尖端泛著微光。

“你確定要附我身？”黃元狐疑地看向蘇元神像，“小爺這百年道行的身子骨可金貴得很?！?

青銅神像泛起漣漪，蘇元的聲音帶著笑意傳出：“我現在神念還不夠到青水鎮以及其他土地廟那里，借你身體我還有其他大用處！”

黃元雙手抱著自己的身體，“你要去多久？”

“最多不超過三天?！?

“萬一這段時間城隍跟河伯再來搗亂怎么辦？”

蘇元神念一動，一道竹簡自廟內飛出，“我在這竹簡上留下了一道神念，若是遇到危險，捏碎竹簡，我會即刻回來?！?

“這幾天，你的靈魂就暫時待在我的神像里，村里就拜托你了?！?

黃元正欲反駁，忽覺后頸一涼。

蘇元神像雙目迸發金光，一道虛影順著月光沒入它天靈蓋。

“唔！”黃元渾身毛發炸起，前爪不受控制地結了個古怪手印。

“附身術?！?

自附身術升到中級之后，不僅可以附身到普通動物身上，精怪同樣可以做到。

只不過，像精怪來說，需要為他找一個靈魂的容納處才行。

否則，靈魂離體太久，將會魂飛魄散。

蘇元活動著黃元的身體，新奇地甩動尾巴：“精怪之軀果然輕便。”

“別亂摸！”黃元神識在蘇元神像內尖叫，“小爺的尾巴毛都要被你薅禿了！”

蘇元輕笑，爪尖調動愿力，青光閃過時，黃元的腦門上突然出現一道閃光的令牌，正是縮小之后的山河令。

“這是...”黃元心中一顫。

“烏蒙山山河令啊，這可是神職憑證?！碧K元神念一動，“既然要去人家廟里游說，總得有個信物，不能一個黃鼠狼走到人家廟里，說我是烏蒙山山河使人家就信吧？”

“說的也有道理，那你速去速回，這神像里好不自在，我可待不了多久?！?

說罷，黃元縱身躍下松樹，身影如箭矢般射向黑松嶺方向。

黃元的身材嬌小，速度極快，穿梭在林間，帶起陣陣風聲。

黑松嶺離蘇元的神廟算不得太遠，三十多里地而已。

不消片刻，蘇元便進入到了黑松嶺的地界。

黑松嶺土地廟近在眼前時，蘇元突然剎住腳步。

“山河使大人深夜到訪小廟，老朽有失遠迎，小神黑松嶺土地張寶成，恭迎山河使大人。”

蘇元定睛一看，一道不算凝實的神念，站在土地廟前，“只是不知...山河使大人為何要借黃仙之軀？”

蘇元心頭微震。

這黑松嶺土地公看似老邁，感知卻如此敏銳。

他當即人立而起，“你認識本使？本使真身需鎮守地脈，特來與土地公商議要事。”

“大人山河祠竣工那天，我讓廟祝取了一些土地回來，小神做土地公百年，這點識氣息的本領還是有的。”

這樣更好，也免浪費一些口舌。

“山河使大人，進廟里來說話。”張寶成右腳輕輕跺地，土地廟前竟憑空撕開一道神念結界。

見蘇元遲疑，張寶成立馬說道：“蘇大人莫慌，這是小神這么多年來用神念凝成的結界，用來抵御一些精怪的侵襲罷了。”

蘇元暗自點頭，看來這些土地公也沒白當，還是有不少底蘊的。

連蘇元都沒有凝聚神念結界。

蘇元走進土地廟，這廟宇跟蘇元的比起來，倒是小了不少。

只一正殿，面積相當于山河祠的一半大小。

“蘇大人，我這土地廟年久失修了，還請莫怪。”

蘇元環視一周廟內，這土地廟雖算不得豪華，也說不上年久失修。

整體看上去還是非常干凈，至少是有人在打理。

香爐里盛滿的香灰，也證明這里是有人所供奉的。

待結界封閉之后，張寶成方才問道：“不知蘇大人深夜到小神這里來，有何貴干？”

蘇元找了一蒲團站下，問道：“土地公，我問你，你現在還有多少誠心信奉的善信？”

張寶成神念忽明忽暗，道：“若是誠心供奉的善信，還有大約30名，逢年過節來偶爾造訪的，倒是有不少。”

蘇元點點頭，能夠持續提供香火的，其實也就那30名而已。

蘇元正想接著說，誰曾想張寶成長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小神剛成為黑松嶺土地公的時候，周圍的三四個村落，都是在小神這里上香。”

“可這些年，城隍不知怎的，突然開始收起香火稅來！”

“原本可以盈虧平衡的香火，在香火稅的壓力下，慢慢的小廟的香火就到了一個虧損的狀態?！?

張寶成又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導致小神已經沒有多余的香火能來幫善信們解決請愿，而城隍那里的香火越來越旺盛，善信們都跑到城隍那里去請愿了！”

蘇元眉頭緊鎖，心里暗想：“果然如此，城隍就是靠剝削轄區內其他廟祠的香火，來換取自己的香火鼎盛。”

“城隍收多少香火稅？”蘇元問到。

“剛開始是收一成，到后來收三成，現在已經是收五成了！”張寶成氣的雙腳跺地，憤憤不平。

蘇元暗自咋舌，“這也太黑了，收走一半的香火，每月完全就沒有結余了，何談顯靈？”

“那你為什么不反抗呢？為什么不向朝廷上報呢？難道任由城隍無法無天么？”

張寶成自嘲道：“蘇大人，你是封正使大人親封的山河使，城隍尚且忍你三分，我們這些土地公，可都是城隍直接管轄的小神，莫說他要收五成，就是全部收走，我們也不敢說什么??！”

“更別說反抗了，若是反抗，明日儒生便帶著衙役上門，給你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這小廟就要被搗毀了去。”

“現在新朝剛立，國本尚未穩固，地界神像無數，倒了一個自然有另一個被封正，哪有人愿意管我們這些深山老林里的小小土地公呢？”

張寶成字里行間，都是無奈的語氣。

“張土地。”蘇元沉聲道，“若我能保證黑松嶺日后不受城隍壓榨盤剝，你可愿與我聯手？一起反那城隍？”

神像前的油燈忽地一跳，映得張寶成那張皺紋縱橫的老臉陰晴不定。

“蘇大人此話當真？”他聲音發顫，“可城隍乃七品正神，執掌青水鎮幾百年，善信數不勝數...香火更是無比豐厚...”

張寶成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被人聽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