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坤安伸手輕輕擼了下余文濤那刺猬似的短發，

“小孩子家家的嘆什么氣？讓你娘聽見，非得賞你頓‘跳jio米線’不可！”

一直沒吱聲的余文澤突然嘟囔：“老叔，這么早起床真的比喝藥還苦……”

小丫頭余曉雅也跟著點頭，三雙烏溜溜的眼睛齊刷刷望著余坤安，活像三只等著喂食的鵪鶉。

“來，跟著我念！”余坤安清了清嗓子，拉長聲調，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娃娃讀書時，”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念完是不是又有勁兒上學啦？”

“苦！苦！苦！”三個娃娃扯著嗓子喊。

到了田壩村小學，余坤安像趕小雞似的把孩子們轟下車：“麻溜的！等我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望著三個小身影磨磨蹭蹭走進校門，余坤安這才揚鞭往縣城方向趕去。

車轱轆碾過結霜的土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余坤清裹緊棉襖突然笑出聲：“安子，你哄娃娃還真有一套。”

“你也快了……”

一大早的，收購站還沒有什么人來賣貨。

余坤安兩人走進門店時，何鴻運正拿著雞毛撣子掃柜臺。吳姐也站在柜臺邊，手里還端著個搪瓷缸子和何鴻運閑聊。

“何哥！吳姐！早啊！“余坤安響亮地喊了一嗓子。

吳姐瞧見他們，眼睛一亮：“哎喲小余！你可算是來了！你姐夫把塑料管和水泥都給你弄好了，正愁找不著人捎信呢！”

余坤安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我們村連個電話都沒有，讓您費心了。”

“五袋水泥夠不夠？”吳姐接著說，“你姐夫可是費了老鼻子勁才批下來的。”

“夠！太感謝你和姐夫了！”余坤安眼睛一亮。

吳姐擺擺手：“甭客氣。那你今天直接去找他開條子吧，這幾天他沒去工地，都在施工隊那邊。”

余坤安趕忙應道：“好嘞吳姐，我一會兒就過去。”

余坤安解開麻袋口子，從里面拿出分開包好的鐵皮石斛，分別遞給吳姐和何鴻運：“何哥、吳姐，這是我前些日子進山挖到的鐵皮石斛，已經曬干了，量不多，你們留著泡水喝。”

吳姐一看，連忙擺手：“這可不行！這玩意兒金貴著呢！”何鴻運也在旁邊推辭。

余坤安硬塞到他兩人手里：“山里挖的，不值啥。平常也沒少麻煩你們…”

說著，余坤安又把麻袋里包著的重樓拿出來，遞給何鴻運，

“何哥，這是我們挖到的重樓，麻煩你給掌掌眼，看看這能賣多少錢？”

何鴻運接過重樓，拿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細瞧了瞧：“喲！你們挖的這重樓個頭還挺大，品相也不錯，能評一等貨。現在一等貨10塊一斤。”

余坤安連忙點頭：“行，那麻煩何哥你幫我稱一下。”

過完稱，何鴻運一邊開單子一邊沖余坤清說：“阿清，縫紉機票有著落了，你兩個都有份，月底才能拿到，48一張。”

余坤清趕緊掏出錢，數好遞給何鴻運。

這邊吳姐已經點好錢：“56塊2毛。”余坤安接過錢，順手數出48塊遞給何鴻運。

辦完收購站的事兒，兩人便跟何鴻運和吳姐告辭，往供銷社方向走去。

余坤安直奔供銷社二樓。還是上回那個售貨員，余坤安從兜里掏出手表票和120塊錢，遞給售貨員：“同志，你好，我想買一塊上海牌手表。”

售貨員愣了一下，她已經不記得余坤安了，只是好久都沒遇到這么爽快的顧客了。

她趕忙接過手表票和錢，仔細檢查完票、數好錢，這才從柜臺里拿出包裝盒。打開包裝盒，讓余坤安檢查手表。

余坤安接過手表，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問題后，就和售貨員校對好時間，直接把手表戴在了手腕上。臨了把衣袖拉下來遮住表盤，省得太招眼。

拿著空盒子下了樓，想起答應要給余文濤帶好吃的，余坤安走到副食品柜臺。

這次他咬咬牙，奢侈地稱了半袋奶糖，花了11塊6毛，又買了10包“云嶺”煙。

看著手里的錢越來越少，他沒敢再亂花，趕緊拉著余坤清出了供銷社。

馬車吱呀呀地停在施工隊大門口。余坤安跳下車，從兜里摸出包“云嶺”煙，抽出一支遞給看門的老漢：“大爺，勞煩您幫叫下王國成。”

老漢接過煙往耳朵后一夾，笑得滿臉褶子：“等著啊！這就給你喊人去！”說罷便轉身去叫人了。

不多時，一個曬得有些黑的壯實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來，

“這就是我媳婦常念叨的小余吧？”王國成嗓門洪亮，大手拍在余坤安肩上。

“姐夫好！”余坤安和余坤清齊聲喊道。

“行了，別客套了，咱直接去辦正事！”王國成揮揮手，領著兩人往辦公室走，

“水泥給你留著呢，五袋夠不夠使？”

“夠夠夠！姐夫您可幫了大忙了！”余坤安連連點頭。

王國成擺擺手：“成，那你們在門口稍微等我會兒，我進去交錢把單子開了。”說完，就大步走進了辦公室。

沒等多久，王國成就拿著單子出來了，順手把找零的毛票塞給余坤安：“喏，條子開好了，還剩13塊錢。”

他捻了捻票子，“點點數？”

余坤安連忙擺手，接過錢，順手從兜里摸出四盒卷煙：“姐夫，這個您拿著抽。”

“嘿！”王國成眼睛一亮，麻利地把煙揣進褲兜，還拍了拍余坤安，“懂事！”轉身就領著他們往倉庫走。

到了倉庫，王國成給兩個倉管員各散了支煙。三人湊在一起點煙的工夫，余坤安也把單據遞了過去。

等貨物都裝好，“齊活了！”王國成拍了拍余坤安的肩膀，“有空來家坐坐，讓你姐整倆下酒菜。”

余坤安咧嘴一笑：“好嘞！到時我逮兩只竹鼠，給您下酒！”

出了施工隊大門，余坤安撩起袖口看了眼時間：“11:32了。”

他轉頭對余坤清說，“走，國營飯店買幾個肉包子墊墊肚子。”

余坤清眼饞地盯著他手腕上的手表：“安子，這表可真氣派…我要再準備一張手表票，給我自己也買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