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第一縷光，透過石孔照進了山洞，正好打在齊王的雙眼之上。

齊王只覺自己渾身酸痛得緊，腦袋也覺悶重。

他下意識便想伸手遮住光亮，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什么東西壓著。

他側眸看去。

只是這一看，卻是讓他整個人呆愣住。

薛婉婷……竟然枕在他的手臂上。

薛婉婷睡得很沉，一點沒有要蘇醒的意思。

齊王面色緋紅，思緒也慢慢回籠。

昨天夜里，他好像是發燒了。

然后……

事情他記得不太清楚，但隱約記得，他緊緊抱著薛婉婷的畫面。

齊王不敢繼續往下想，身子僵硬得厲害。

他仰躺著，輕輕喘了一口氣，想要以此來平復心中的起伏。

只是很顯然，這方法幾乎毫無作用。

他忍不住再次側眸。

薛婉婷長得很美，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從未這樣近距離瞧過。

睡著的薛婉婷沒有了平日里的疏離，小小的一個，看著很是恬淡美好。

薛婉婷的睫毛很長，像是兩把小扇子，撲閃撲閃的……

撲閃撲閃？

齊王眸色一變，剛要移開視線，卻是已然來不及了。

兩人四目相對。

薛婉婷先是一愣，隨即面露尷尬，急忙從齊王的懷中坐起身來。

“那個……事急從權，還請齊王莫要見怪。”

薛婉婷說話的時候，面上幾乎紅透。

齊王也是撐著地上坐了起來，見背對著他的薛婉婷一雙紅透了的耳朵，心也跟著跳了跳。

他沉默了一會兒，總算是平復了自己的心緒，這才說道。

“無妨。”

說完這話，兩人便又是一陣沉默。

齊王的視線突然被薛婉婷背后的一個瓷瓶吸引了視線。

他拿了起來。

“這是什么？”

薛婉婷此時也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轉身回看。

卻是見齊王手中拿著瓷瓶。

薛婉婷有些猶豫。

這是她從皇帝那里搶奪來的解藥，只是并未拿給李老檢驗。

若是她如實說，依著齊王的性子，便是一定會現場服用。

若是這解藥有什么問題，后果將不堪設想。

只是現在他們在涯底，追兵隨時都可能會找到他們。

她帶著一個雙腿不良于行的齊王，很難逃脫。

齊王見狀，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瓷瓶。

心里有個聲音告訴他，手中瓷瓶里裝著的東西，定然與他有關。

“現在咱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薛婉婷一愣，隨即猶如醍醐灌頂。

對呀，他們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不會有比這還要糟糕的了。

若是這藥有問題。

吃了這藥可能會死，不吃這藥也有可能會死。

左右結果都是一樣的。

只是這般想著，薛婉婷卻是明白。

要怎么做，選擇權在齊王手中。

薛婉婷咬了咬牙，隨即開口：“這是熱怒的解藥。”

解藥！

齊王眸中神色大變，語氣震驚：“這是解藥？”

薛婉婷點頭：“但這藥還沒有拿給李老查驗，所以一直不敢給您用。”

“這解藥從何而來？”

齊王不解。

他看向薛婉婷，甚至覺得薛婉婷可能說的是假話。

薛婉婷垂下了眼簾，將眸中神色掩藏。

不過只是一瞬，便又抬眸，眸中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這是咱們在分別的時候，林肖給我的。”

“至于怎么來的，我便不知道了。”

齊王拿著瓷瓶的手慢慢收緊。

心中的震驚已經慢慢平息了下來。

按薛婉婷的說法，這解藥定然是林肖找到的。

他突然想起南帝的重病。

或許和這顆解藥有關。

薛婉婷瞧著齊王，暗暗觀察著齊王的反應。

就在這時，只見齊王打開瓷瓶的蓋子，將藥丸倒在自己的掌心。

“王爺！”

就在齊王抬手想要服用藥丸的之際，薛婉婷叫住了他。

齊王看向薛婉婷。

薛婉婷抿了抿唇：“王爺，我有必要再提醒您，這藥還未給李老做檢驗。”

齊王：“所以呢？”

“所以，這藥有可能是解藥，也有可能是毒藥。”

齊王聽著薛婉婷的話，自嘲一笑。

隨即仰頭一把將藥丸送進了口中。

薛婉婷見狀，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她的眸子靜靜盯著齊王不放。

齊王笑著看向薛婉婷：“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走出這里，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過以后的日子。”

薛婉婷聞言，卻是突然間便紅了眼眶。

這么哀傷的話，齊王卻是笑著說的。

這樣的笑，卻是比哭還要讓人難受。

她朝著齊王靠近了一些，一把抓住齊王的手，緊緊地。

“不會死的，咱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老天對你如此不公，你都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一次又一次逆天改命。”

“這一次，一定也能！”

“我相信你！”

齊王笑容更甚。

卻亦是紅了眼眶。

薛婉婷懂他。

對呀，他能從一次又一次的不公中死里逃生，為何這次就不能呢？

他反握住薛婉婷的手。

“對，這次我也要逆天改命。”

說著，他的眸色微動，瞧著薛婉婷的眸光中帶著一絲異色。

他想要活著。

他要報仇。

為了他的命，已經死了太多的人。

他不能讓那些人枉死。

待他解決完所有事情后，他想要攜著自己傾心之人，廝守到老。

兩人都看著對方。

薛婉婷不敢眨眼。

他們在等著解藥的藥效。

就這樣過了小片刻，兩人面上失望之色漸深之時，齊王感覺到了藥效的發作。

只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這藥效來得慢，但一旦起效，便又是那樣急。

他剛只覺得雙腿上像是螞蟻在咬。

不過短短一瞬，就從百只螞蟻，變成了數萬只。

鋪天蓋地的疼痛瘙癢，一瞬間便把他淹沒。

他竟是連坐也坐不住，直接跌倒在地上，時而蜷縮，時而翻滾。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渾身通紅，額間瞬間沁出冷汗。

薛婉婷被齊王這模樣嚇到，臉色發白，心中頓時沒底。

難道這解藥是假的？

如若不然，怎么會疼成這樣。

但是急歸急，藥已入肚，已然沒有了回頭路。

薛婉婷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呼吸幾乎都靜止了，只余視線一直緊跟著齊王。

齊王現下的面色已經由紅轉白。

這是痛到極致的反應。

先前的萬蟻噬咬，只是開胃菜。

疼痛瘙癢過后，腿上的經脈像是被驚醒了一般。

經脈抽疼，像是被灌入了烈火灼燒。

肌肉像是被無數把刀子剮著。

無數種疼痛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失去理智，只想要一死了之。

只是對上身旁一直緊緊跟隨著的眸子，卻是將他從崩潰的邊沿拉回。

疼痛持續了近半個時辰，齊王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有一種從地獄里掙扎出來的感覺。

“你覺得怎么樣？”

這時，耳旁傳來一聲擔心的聲音。

齊王側眸看著薛婉婷，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

“哈哈哈……”

越笑越大聲，像是瘋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