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兄？”

齊鳳揚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只見對方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道：“這問心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蘇川收斂心神，淡淡道：“我也是聽旁人隨口提了一句，具體內情并不清楚。”

齊鳳揚見他說得含糊，也不好再追問，只是眉頭依舊緊鎖，顯然心里也打了個結。

他又念叨了兩句“沒道理啊”，便帶著滿腹疑慮拱了拱手道：“那我先回去了，蘇兄若是查到什么，記得知會我一聲。”

蘇川點頭應下，看著齊鳳揚的身影消失在石徑盡頭，自己卻站在原地未動。

他望著天邊漸沉的暮色，眸色深沉。

齊鳳揚的反應印證了一件事，這玉清臺問心絕非公開的規矩。

可寒瑤為何要特意提及？

是確有其事，只是知曉的人不多？

還是她純粹為了試探而編造的謊言？

蘇川面色透露出些凝重，不管是哪種可能，三日之后自會分曉。他只需要沉住氣，見招拆招便是。

只是一想到寒瑤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他便覺得，這場所謂的“入門問心”，恐怕不會那么簡單。

蘇川送走齊鳳揚后，便回了屋中。

他并未立刻打坐修煉，而是靜坐窗前，將這兩日的事在腦中過了一遍，寒瑤的試探、齊鳳揚的邀約、還有那撲朔迷離的入門問心。

思來想去，蘇川終究是理不出頭緒，索性收了雜念，盤膝閉目，運轉功法調息養神。

一夜很快過去。

次日天剛蒙蒙亮，院門外便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蘇川起身來到院外，只見一名身著灰袍的雜役弟子正站在外面，見他出來，連忙拱手道：“蘇師弟，柳長老有請，讓您即刻前往天劍峰。”

“柳長老？”

蘇川微怔道：“不知何事？”

對方答道：“是好事呢。柳長老要從這次新入宗的弟子里挑幾個合眼緣的，親自指點修行。不光是你，還有幾位在考核中表現出眾的師弟，都被請去了。”

蘇川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天劍峰柳長老？

他對這位長老倒是有幾分印象，不久前在山門時，在人群后默默打量過他的那位眉心帶痣的中年修士。

當時對方只是遠遠站著，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雖無過多舉動，卻讓他莫名覺得那眼神有些特別。

莫非那時他就在暗中物色弟子？

蘇川眸光閃動，心里卻泛起一絲異樣。

他想起這位柳長老那雙眼睛，深邃得像藏著一片寒潭，看似平淡，底下卻藏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既不像尋常長老看新弟子的審視，也不似同輩修士的打量，倒像是在……確認什么。

這感覺讓他隱隱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妥。

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蘇川定了定神，不管對方是真心選徒，還是另有所圖，去看看便知分曉。

想到這里，蘇川點了點頭：“知道了，這就過去。”

梳洗完畢，蘇川遵循指引往天劍峰走去。

剛轉過山腰，就見齊鳳揚正往山道上走，瞧見他便興沖沖地跑過來道：“蘇兄！你可來了！我剛問過，這次被叫來的都是血狼谷考核里排前幾名的，看來真是柳長老要收徒！”

他搓著手滿臉興奮道：“柳長老可是宗門里出了名的劍修大能，要是能被他看中，往后修煉之路可就順多了！”

蘇川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卻已打起了主意，他可沒打算拜師。

畢竟，他比誰都清楚，這天元宗的高層，那些看似道骨仙風的長老修士，本體都是些早已破繭而出的邪蟲。

一想到要拜這樣的存在為師，聽其傳道授業，蘇川便覺得一陣惡寒。

可轉念一想，他又忍不住生出幾分好奇。

這些邪蟲竟已修煉出如此深的智慧，不僅能模仿人類修士建立宗門，甚至還會像模像樣地挑選弟子，傳授衣缽？

它們這般行徑，究竟是為了偽裝得更像人類修士，還是另有所圖？

蘇川垂下眼簾，掩去眸底的冷光。

不管柳長老的真實目的是什么，這場收徒的戲碼，他且先看下去。

兩人結伴而行，不多時便到了天劍峰頂。

峰頂開闊處早已站了十幾名弟子，都是在血狼谷考核中嶄露頭角的人物，其中竟有墨鈺的身影。

他一襲月白長衫，立在人群中格外惹眼，瞧見蘇川走來，那雙標志性的桃花眼彎了彎，漾開一抹溫和的笑意，還微微頷首示意。

“蘇兄，你瞧見沒？”

齊鳳揚突然湊過來，用胳膊肘捅了捅蘇川，壓低聲音擠眉弄眼，道：“那小白臉，他居然沖我笑！你說他啥意思？”

蘇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小白臉指的是誰。

蘇川正要開口解開誤會，齊鳳揚又自顧自地拍著胸脯道：“我知道我長得是英俊瀟灑，招姑娘喜歡也就罷了，被個大男人這么盯著笑……嘖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實在是扛不住啊！”

蘇川聽得額角突突直跳，滿臉寫著“無語”二字，干脆轉過頭去，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齊鳳揚卻不依不饒，追著他念叨道：“你說他是不是有什么別的想法？我跟他又不熟，在血狼谷也沒打過交道啊。

哎蘇兄，你說我要不要回個笑臉？顯得咱大度？

不行不行，萬一他誤會了怎么辦？蘇兄，你倒是說句話啊！”

蘇川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想把這人丟下山崖的沖動，冷冷吐出兩個字，“閉嘴。”

齊鳳揚悻悻地閉了嘴，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墨鈺兩眼，嘀咕道：“長得是挺好看，可惜了，是個帶把的……”

蘇川聽著他碎碎念，只覺得太陽穴一陣脹痛，默默往旁邊挪了半步，拉開點距離，仿佛這樣就能隔絕耳邊的聒噪。

遇上這么個活寶，他除了無奈，實在沒別的辦法。

沒過多久，一道清越如劍鳴的聲音從半空傳來。

“看來人都到齊了。”

眾人連忙抬頭望去，只見一名身著青衫的中年修士踏空而來，衣袂在山風里輕輕翻飛。

他眉心那顆紅痣格外顯眼，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銳利如出鞘長劍，掃過之處，仿佛能洞穿人的心底。

正是天劍峰長老柳乘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