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言安的目光望過來，總是低著頭的桑靈兒幾乎立馬有所覺，先微微抬頭，然后屈膝行萬福禮：“公子。”

言安一如往常的直截了當(dāng)：“知會一聲韓宗主，臨別之際，我想見見貴宗太上長老。”

桑靈兒麻溜應(yīng)聲：“是。”

隨即快步下山。

對分明一直低著頭的桑靈兒卻總能及時有所感覺，言安已經(jīng)習(xí)慣。

他本就感知遠超常人，幾天下來當(dāng)然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關(guān)鍵。

桑靈兒對任何來自外界的注視都非常敏感。

大約是因她父親離宗時她才六七歲，自那以后孤苦伶仃。

雖有他父親的同輩武者照拂，包括韓宗主在內(nèi)，但終究不是親人。

練武前的十來年里，無依無靠的桑靈兒會多出一些異于常人的敏銳，也很正常。

等于說是她的一套生存技巧。

別看木源宗在武衛(wèi)面前不值一提，實則宗內(nèi)上上下下有成千上萬人，堪比一座小鎮(zhèn)，龐然得很……

前腳桑靈兒剛走，后腳徐雨來到了山頂亭樓。

言安也不啰嗦，直接安排：“讓大家收拾收拾，申時啟程，最終目的地暫定河西行省府城永昌城。”

“途中所有江湖勢力盡皆要上門走一遭，具體路線如何安排，你擬一下。”

聽完最后一句，徐雨反應(yīng)飛快，當(dāng)即斟酌著問：“擬好后的具體路線需要提前告知大家么。”

對此，言安隨口道：“臨時一點，正值春夏之交，能讓大家額外多一點像是踏青的體驗。”

他也想看看隊伍中出不出內(nèi)鬼。

所以路線交由心思縝密細膩的徐雨擬定，也要特地再告知幾個主要人員。

雖然江湖事交給了江湖門派，但武衛(wèi)和錦衣衛(wèi)均有派人隨同督辦處理。

需要處理的是7個宗門，總計了派出9支武衛(wèi)總旗，以及配合的7支錦衣衛(wèi)總旗。

也就是說武衛(wèi)這邊只剩下陳文忠總領(lǐng)著一隊完整的總旗，以及葉立峰和徐雨等寥寥數(shù)人。

而錦衣衛(wèi)還要處理其余安排，則只有沈倫和兩個百戶，以及區(qū)區(qū)一支完整的小旗。

哪怕算上隨行的幾個下人和仆從，這次跟在言安身邊的人數(shù)也已不到百人。

遠不是最初離開渭城時那千余騎呼嘯而過的盛大光景了。

…………

一刻鐘后，在韓宗主的引薦下，言安在一個小院里見到了木源宗的三品太上長老。

韓宗主很講究，只是等在院門口，態(tài)度特別清晰。

院中，一個須發(fā)皆白、精神矍鑠的老頭含笑致禮：“老夫桑無涯見過武神公子。”

“在下見過桑長老。”言安拱手一禮，臉上適時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論桑這個姓氏小眾與否，只是同在木源宗，很難說跟桑靈兒沒點淵源。

桑無涯也不意外，坦言解釋：“靈兒是我孫女，讓她長隨言公子也是我的主意。”

“她的武道天資只是在我木源宗不差，我觀其將止步四品，我不希望靈兒跟她父親一樣去送死。”

末了，桑無涯嘆道：“我老了，時下已沒幾年好活了，而且十幾年前我便沒能護住她爹……”

言安只是面露恍然，沒有要置評的意思。

從桑無涯的語氣中他能聽出來一些唏噓與遺憾。

雖是三品宗師，但背后一整個宗門都指著他鎮(zhèn)場，又早已過了體魄巔峰，反倒舉步維艱。

甚至言安有種奇怪的直覺，桑靈兒對外界注視的敏感怕是與這位桑長老有關(guān)。

對桑無涯主動讓自己親孫女做人侍女的安排，言安不覺得自己有指點的余地。

畢竟，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活到如今年過百歲的桑無涯的一半。

看了眼默然的言安，桑無涯也不啰嗦，單刀直入：“言公子將離開下宗，特來見老夫，可有吩咐？”

“在下豈敢吩咐桑長老。”言安輕笑搖頭，“此行或有風(fēng)波，想勞煩桑長老暗中保護一程。”

“不知桑長老可愿出手。”

聞言，桑無涯不禁哈哈一笑：“老夫當(dāng)然愿意走這一遭，但請言公子今后多多關(guān)照下宗。”

他人老成精，對言安行走江湖會有風(fēng)波并不意外。

以他這么多年的見聞，再清楚不過名氣越大，莫名其妙的針對也會越多的慣例現(xiàn)象。

更重要的是，桑無涯知道這一趟自己是非走不可，因為言安問的是愿不愿意，而不是能不能。

所以言安想要聽的不是推諉與拒絕，而只是什么樣的交換條件。

話說得也很漂亮，沒有咄咄逼人。

桑無涯只覺又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百聞不如一見。

從韓宗主嘴里，他早已聽聞言安來木源宗后的所有表現(xiàn)。

現(xiàn)在只三兩句話便可見微知著。

近日來，桑無涯跟韓宗主多有商榷，早有統(tǒng)一意見，壯大宗門是核心利益。

眼下他提出的關(guān)照范圍可大可小，做到何種地步也全看言安。

可，這就是江湖勢力的無奈。

…………

都能讓于進通過信使鳥提醒，言安當(dāng)然要對自身的安全負責(zé)。

比起離開渭城前安排的計劃1、2、3、4、5，遠不如直接請一位三品宗師出手來得直接。

畢竟言安當(dāng)前能調(diào)用的資源很有限，再多的計劃也不過是能威脅到四品。

這次繼續(xù)行走江湖，一路上或?qū)⑸婕暗絻?nèi)鬼、暗地里的勢力、以及明面上的各方勢力……

特別是主動亮相的半步武神一方勢力。

言安不覺得一個半步武神，只是今天忽然閑得無聊要去朝堂上透透風(fēng)。

更何況這個半步武神沒亮相朝堂之前，就引得無數(shù)勢力爭相針對武衛(wèi)。

武衛(wèi)的武神程亞夫此前還默許其陣營勢力鬧出了‘賑災(zāi)案’。

而他言某還是武衛(wèi)督辦‘賑災(zāi)案’第一人，渭城如今的風(fēng)浪滔天可以看作是他一手點燃的。

遠離渭城，不代表真能完全避開風(fēng)波。

總之，安全第一！

請出木源宗太上長老后，時間也差不多到了申時。

看著在木源宗山門廣場中已經(jīng)集齊的一應(yīng)人等，言安翻身坐上白馬，當(dāng)先動身。

身后眾人紛紛上馬跟隨。

木源宗上下無數(shù)人目送一行上百騎乘風(fēng)遠去。

與此同時，武神公子言安再次行走江湖的消息由木源宗散出，飄向天下四面八方。

渭城，某個富商府邸，一群人暗中集會聚議……

“他動了，一個木源宗果然遠遠滿足不了他對江湖的好奇。”

“少年人嘛，總會向往江湖的風(fēng)云際會，坐不住的。”

“……”

還是半邊身體藏在暗中的那人開口定調(diào)：“閑話少敘，此次我等已不惜代價，必須廢掉他！”

有人追問：“花了這么大的本錢去請江湖勢力動手，不殺他？”

有人笑道：“殺他做什么，廢掉的武神公子比死去的武神公子會更有價值。”

“此言甚妙！”

“是極是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