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陳文忠拱手躬身一禮。

言安先是看一眼陳文忠，接著朗聲下令：“吩咐下去，仔細著查，不要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陳文忠再次拱手一禮：“是。”

他明白言安這句話的核心意思只有兩個字——

“懿陽侯必須有罪”

此時此刻也已經走出正房的懿陽侯聽到的卻是三個字——

“不進屋”

理解不同，兩人的處理方式自然也完全不同。

比如，懿陽侯趕忙拖著胖乎乎的身體一路小跑到言安跟前，長身一禮：“多謝言大人。”

言安只是再度抱了抱拳。

雖然他跟懿陽侯剛認識，但他對懿陽侯有種一見如故的認知。

這是個一眼命爛了的好人。

眼下大約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言安對懿陽侯的主動貢獻行為還是滿意的，雖然數量不多也算不得精。

他很懂‘見好就收’、‘貪多嚼不爛’的道理。

應當說，懿陽侯其實早就死了。

如今還在喘氣無非是他言某人心善，見不得初次相識便立馬陰陽兩隔這種事。

不是因為七公主呂瑜選中懿陽侯府，也不是錦衣衛上報的消息中明確涉及到懿陽侯府……

是早在幾天前懿陽侯府中人出現在賑災現場，結局便已寫好。

更別說懿陽侯府中人竟有份參與他言安遭遇的那場野外襲殺。

言安一貫恩怨分明，他也早已明確，若有人針對他，只能怪對方命爛了，該死！

事實上，武衛這種極度超然的暴力特權機構被某方勢力選中針對，事后必然要有人承擔針對的代價。

很巧，這種好事讓懿陽侯府給趕上了。

還是那句話，言安在來懿陽侯府的路上就已經知道這次會很順暢。

他命錦衣衛大張旗鼓的圍住懿陽侯府，自己還慢慢悠悠來到懿陽侯府，整個渭城竟無人出面！

古今中外其實通用一些基本邏輯，特別是這種涉及到陣營斗爭與利益交換的事。

大陣營交鋒，夾在中間的和邊邊角角總會很容易被弄死。

比如在三國演義中，曹老板徹底掃清袁紹勢力時順手殺死烏桓蹋頓，只有一句旁白帶過。

“曹操于白狼山遇袁尚袁熙會合后，蹋頓等率數萬騎前來，乘敵不備，一場突擊，殺死蹋頓，袁尚袁熙只得引數千騎投遼東去了”

瞧，想給袁紹倆兒子袁尚袁熙幫忙的烏桓蹋頓被曹老板一場突擊整死，袁尚袁熙卻還能帶兵投遼東。

史書上關于此戰記錄也簡單，曹操軍隊經過了十幾天山路和急行軍，人困馬乏，而烏桓軍軍力強盛。

張遼力主立刻交戰。

此戰中，曹操大獲全勝，斬蹋頓及名王以下十余人，俘虜二十余萬人。

一個更容易理解的現實例子——行業第一和第二打架，第三沒了。

具體到當下，得了言安明確暗示的陳文忠很快找到相熟的錦衣衛千戶陸展。

此時陳文忠沒時間多啰嗦，直截了當的問：“有沒有好消息。”

雖然陳文忠官階比他低，但陸展很是客氣：“可以有。”

“我已經命人準備，即便暫時查不出，也會有能用的證據。”

陳文忠背著雙手，目光望向天際：“再快點，現在已快酉時，至多一刻鐘內必須要有個結果。”

說到這，陳文忠著重強調：“要能致命。”

聞言，陸展了然的應聲：“明白，請陳總旗放心，我北鎮撫司定當不負重托。”

…………

稍晚些時候，一只形似雨燕的鳥兒忽然閃現到言安跟前。

對上言安的眼睛，信使鳥雙目靈動的眨了眨，然后吐出腹內密信，隨即翅膀微震，轉瞬消失。

即便不是第一次見到信使鳥的操作，言安仍不免感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信使鳥構造很特別，它可以吞入長寬高各至多為兩寸大小的任何東西。

包括但不限于紙、絲、綢、石、鐵等等。

而，如果因任何情況意外死亡，會立馬分泌物質消融腹內空間，并且是物理層面的消融。

大呂皇室多次對外宣稱……哪怕武神也無法強取信使鳥腹內攜帶的信息。

這種信息傳輸的加密方式比言安所知的電子信息傳輸都要更無解。

唯一的缺陷是只能傳輸少量文字，且其傳輸遠遜于電子信息時代光信號的速度。

看完于進給的簡單消息，言安心道果然。

考慮到眼下距離武衛大部隊督辦抄掉懿陽侯府至多還有兩刻鐘的時間。

言安很快找到錢文謙，跟對方通氣：“錢兄收到消息了嗎？”

錢文謙搖頭，面露不解。

言安簡單說了總署的決議，然后表態：“我準備命人先看緊侯府的主要人物，不知錢兄怎么看。”

聞言，錢文謙笑著抱拳：“我只是癡長你幾歲，這事全聽言哥兒安排。”

于是言安二話沒說，命陳文忠帶人盯死懿陽侯，斷絕他們接收外界信息的可能性。

然后囑咐：“再快點，指揮使大人等著請旨。”

不到兩刻鐘后，武衛東司和南司各新派遣了3個百戶領300武衛以及一支千人協從軍到場。

言安分明發現，東司這批人馬中實際領頭的是背了一桿長槍的女百戶。

顯然實力很能服眾。

因錢文謙的推讓，言安理所當然的接過了現場指揮棒，發號施令。

先是直言督促：“抄仔細點，帝國的財產，動一分都是要治罪的！”

一聲令下，普通武衛很快替換錦衣衛，占據侯府所有緊要位置，兩支千人協從軍有序抄家。

言安這才又喚來陳文忠：“看緊懿陽侯，他罪過太大，活不過今晚，要謹防其狗急跳墻。”

聽完安排，陳文忠先是應聲，然后稟報：“錦衣衛陸展已查到重要證據。”

接過看了兩眼，言安當即吩咐跟著過來的信使吏：“火速將此消息呈送千戶。”

此時此刻，懿陽侯府上上下下已被全面控制，不重要的人已經被刑部差役扣住。

核心人員如懿陽侯被嚴加看管，不允許與外界有任何接觸。

懿陽侯當然不想認命。

可看管他的是言安的頭馬陳文忠及其手下，他知道自己眼下倘若掙扎反而會成為誣告武衛的證詞。

此外懿陽侯也接觸不到護院。

唯一的五品護院首領更是已被錢文謙一掌廢掉，對方年老體衰，當然不可能是錢文謙的一合之敵。

酉時五刻，侯府上下燈火通明，司禮監隨堂太監帶著一個老頭幾個小太監，來到懿陽侯府宣旨……

“圣上有旨……特賜懿陽侯毒酒一杯，除爵，滅族。”

對此，被陳文忠押著的懿陽侯不斷嚷嚷……“公公明辨，是武衛言安構陷于我！他敲詐不成……”

眼下別說言安根本不在，就算在場，懿陽侯也得必須為自己申辯，因為命真要沒了。

然而隨堂大太監充耳不聞，只一味讓跟來的小太監灌酒，甚至話都沒讓懿陽侯說完。

確認其身亡后，隨堂大太監主動去找了言安，笑著道喜：“恭喜言大人，圣上稱言家父子乃我大呂肱骨哩！”

聞聽此話，言安忙笑著抱拳一禮，隨后趁眾人不注意悄然將兩片金葉子遞進大太監寬敞的袖口。

隨堂大太監再看言安，只覺少年風姿絕代，必是神仙中人……

天元十九年，懿陽侯曾文成由于參與武衛賑災一案，有罪被皇帝賜死，爵位被廢除。

有史記曰——

“子文成代侯。七歲，坐武衛賑災亂。有罪賜死，爵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