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內很快安靜下來,陳文忠和葉立峰兩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
盡管兩人此刻心緒不定,但都沒敢馬上交換眼神。
過了好一會,發現坐在那里的言安已閉上眼假寐,葉立峰斟酌片刻,終于率先給出一個眼神。
隨后,雙方擠眉弄眼的交流了一陣……
“大人目光如炬,北鎮撫使不管有什么算盤都必須令他落空。”
“沒想到一個錦衣衛的北鎮撫使竟如此愚蠢,我們得為大人分憂。”
“陸展這個北鎮撫司千戶可用。”
“先打探北鎮撫使是否投靠武衛中人,徐徐圖之。”
“……”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言安再次睜開眼睛,似乎琢磨了下,接著吩咐道:“你們先忙去吧。”
“你們若有閑也摸一摸賑災這樁事的前后底細,不需要用查案的思維,疑罪從有。”
陳文忠和葉立峰當即同時應聲:“明白,大人放心!”
他們當然明白言安的意思。
不管是最初城內施粥還是后續的護送,都有人在算計,武衛屬于直接受害者。
雖然言安帶的這隊人馬沒有出現武衛死亡,但同樣吃了些虧。
沒有光吃虧不吭聲的玩法,這不是武衛的風格,也不是言安的作風。
眼下的光景已無需什么確鑿證據,只要有懷疑跡象,就能或打或殺。
陳文忠和葉立峰一同離開富春樓后不久,七公主呂瑜的人適時冒頭。
恭恭敬敬給言安送上了一應物資,武學類的不必多說,沒有秘技,都能復刻,呂瑜顯然不會吝嗇。
三份五品煉體靈物也一股腦給了言安。
簡單探查一番,確認沒問題后,言安走出富春樓,騎上白馬回往武衛東司。
不多時,言安拿著特地挑出來的三份玄階武技來到于進的署廳。
與言安他們不一樣,身為千戶,于進平素幾乎都在署廳。
送上武技原本,言安照實解釋:“懷瑾殿下送的,還有三份五品煉體靈物,希望我秉公辦事。”
怎么個秉公辦事他沒直接說。
他只是嘆道:“三天前我在廣仁街見過懿陽侯府中人,據說前晚的襲殺也有懿陽侯府中人。”
“懿陽侯府?”于進稍作沉吟,“我武衛督辦賑災案得先立個靶子,一個開國侯爺,份量剛好。”
他只字未提七公主,只是不住摩挲著手上三份價值不菲的增幅類玄階武技。
心情愉悅。
于是,言安適時提到:“千戶,我觀錦衣衛辦案效率不高,時間一長,一些證據容易被抹去……”
話沒說完,于進便作勢打斷,隨即搖頭失笑:“則成啊,你來武衛時日還是太短,思路不夠放開。”
于進看著言安,不以為意的強調:“我武衛什么時候要查案了,什么時候用過證據?”
聞聽此話,言安立時滿臉的豁然開朗:“我明白了,謝千戶提點。”
這,才是他要再回東司駐地找于進的原因,沒有之一。
他當然不是不夠放開,而是要得到一些更明確的哪怕只是口頭的支持。
將于進綁上利益共同體,很關鍵。
林山說的‘一直有人想要他的命’實在讓言安有些寢食難安。
即便沒有這次代表武衛督辦,沒有七公主忽然出面,他也有自己的盤算。
眼下能扯武衛的大旗,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打草驚蛇的絕佳機會。
原則上,言安接下來哪怕捅破天,武衛都該頂在最前面。
因為最初會鬧成這樣是有勢力明目張膽的針對武衛,而且接二連三出手。
果然,于進很快說道:“賑災背后的利益糾葛現在我也沒弄明白,也確實比較費時費事。但……”
“你只管放手去辦,只要在世家、公侯、朝廷大員的范疇內,有人阻礙一律殺!”
略頓,于進著重強調:“事情是我讓你去辦的!若武衛內部有千戶乃至武衛使插手,我會出面。”
言安立即應聲:“是,千戶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短短幾天時間,于進已經嘗到了把事情交給言安去辦的甜頭。
過去不管是已經確認死不見尸的林山,還是吳庸還是誰誰誰當副千戶,都沒言安這么會辦事。
武衛這個特殊衛所平素雖然比較松散,但它是一個集體,有集體的利益。
被這么針對后的反擊,武衛內部有人敢出面,于進將直接捅去武衛指揮使大人那里,他有的是正理!
因此,他眼下才敢給言安無限放權。
獲得了于進堅定的支持態度,言安心中大定。
…………
讓言安略感意外的是,北鎮撫使好像不打算一條道走到黑。
申時一刻,北鎮撫使和陸展一同送來了拜帖。
言安也沒多啰嗦,招呼上幾個武衛,再次來到了富春樓。
這次在三層。
雖然同樣是套間雅室,但面積更小,裝飾品質也有一定區別。
見到走進來的言安,一個看著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連忙起身躬身行禮:“卑職張白泰見過言千戶。”
“見過張大人。”言安還了一禮,接著用輕飄飄的口吻講說,“張大人貴人事忙,怎會來這里。”
對此,張白泰老老實實的找了個借口:“言大人見諒,卑職今日身體不適去瞧郎中了。”
言安沒有過多糾結,只是隨口說了句:“張大人身體抱恙還不忘公事,難得。”
轉而直接提到正事:“二位找我有何貴干。”
一直沒出聲的陸展朝前走了兩步,躬身一禮,然后稟告:“錦衣衛現已查明城東廣仁街的米商……”
耐著性子聽了半天,言安忽然打斷:“這點微不足道的事,我不認為值得陸大人特地拎出來說。”
“我武衛不查案也不斷案。你錦衣衛什么時候只有這點辦事能力了?”
又是一次不輕不重的敲打,陸展和張白泰心中都是一沉。
言安對錦衣衛的不滿已算溢于言表,帶給他們的壓力也愈發沉重。
張白泰此刻滿肚子都是后悔,他要早知道言安這么難纏,根本不會敢怠慢分毫。
還好陸展對此倒是有所預料,趕忙說:“大人容稟,我已通告刑部將這些人等先鎖到了大牢。”
“我帶麾下百戶查到了一條重要線索,涉及到了懿陽侯府,而且還牽扯到了城南……”
聽到這話,言安特地微微蹙眉:“懿陽侯府?還涉及到了城南?”
接著他明確表態:“我會跟南司通氣,你們錦衣衛先盯住懿陽侯府。”
然后強調:“丑話我說在前面,如果錦衣衛不小心放走了人,若是無足輕重的下人也就罷了……”
張白泰趕忙搶先表態:“錦衣衛北鎮撫司辦事,請大人放心!”
言安只是輕輕頷首,沒再多說。
忽然有能讓錦衣衛拿得出手的線索表明懿陽侯府涉案,有他言某的一點安排。
而且,懿陽侯府確實來了人去廣仁街當觀眾,很好查。
至于背后到底有什么真相或者什么利益糾葛,言安眼下并不關心。
言家的護衛首領此前有過稟報,前晚襲殺他言安的人中有懿陽侯府的人。
先不管這個人暗地里到底什么身份,但查懿陽侯府早已勢在必行。
更何況,如今武衛明確要一查到底,懿陽侯府卻無表態,本就代表一種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