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淵見到已然只剩下半具身軀的敖螭,怒叱道:“誰干的,這是你們誰干的?”
鱔將軍沉默了。
此時此刻,他知道這事兒做過了,但在當時那般場景下,已經避無可避,收不了手了。
敖珠卻是踏前一步,眉目如刃:“是女兒所為,父王打算殺了女兒,為他報仇嗎?”
敖淵一聽,心中盛怒轉為苦澀,卻道:“你啊你,知道個什么,他這一死,我又如何渡過……”
話說一半,便戛然而止。
而后又將滿腔怒火轉向旁人,可在見到陸通與羅堅身后的真君神牌時,卻又不禁龍眉一挑。
便陰沉說道:“你們來我龍宮水府,本王以禮相待,不曾怠慢分毫,即便你們有真君所護,本王也要討個說法?!?
話音剛落,便見他周身蕩起龍威,須發皆飄,雙目仿佛染上火焰。
陸通見狀卻也不慌,云淡風輕,拱手道:“此蛟數年前,曾引發山洪,淹沒了整個村莊,致使數百人慘死,至今冤魂未散,而赤山縣前前任城隍,也被其所殺,我為顯圣真君麾下蛙神,受南郡府城隍所授,暫代赤山縣城隍之職,自當追剿此惡蛟,以正視聽?!?
敖淵一愣,還有這等事?
那這敖螭行事也太不嚴謹了,做出此等事來,怎會流露出去,讓旁人知曉。
他陷入沉默。
陸通見狀卻也不理他,轉過身來,朝著顯圣真君神牌一拜,道:“蛙神陸通今日伙同玄龜羅堅,潁川龍女敖珠,鱔將軍,誅殺罪孽深重的惡蛟,為赤山縣前前任城隍血仇,為百多名冤魂償怨,彰顯天地清明,真君大人神威,特此稟明?!?
二郎神楊戩那是何等法力,但凡麾下小神有祈愿,自會有靈應,但卻并不代表會親身至此。
不過青煙凝而不散,在神牌前聚攏成形,陸通心中便知,此事已經上達真君大人知曉,他會關注的。
老龍王敖淵見此,一身的怒氣也頃刻間消散,也是微微躬身,不敢再直視顯圣真君神牌。
如此,那一團青煙才漸漸散去。
陸通收了案桌神牌,轉而看向老龍王敖淵,道:“龍王要討個說法,不知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敖淵沉吟片刻,緩身道:“既然他犯下此等罪孽,諸位施展手段,將其斬殺,那也是他沒本事,不過畢竟是在本王的水府內,若是此前爾等愿將此事全盤托出,本王當然不會生氣?!?
“但是,本王的態度也很清晰……”
說話間,他的兩條金黃龍須瞬間拔長,化作兩條金繩分別向敖珠與鱔將軍纏繞而去。
而后兩者在面對此等龍威時,全無招架之力,頓時被龍須緊緊纏繞,舉起在空中。
敖珠倒是還好些,雖覺痛苦,但還能忍受。
鱔將軍便慘了。
細長的龍須將其從頭到腳捆綁,如同利刃切割般,頓時便將其瘦長的身子,切割成了十幾段。
卻是落了個死無全尸。
陸通雙眼一凝,神色異然。
而羅堅五肢瞬間縮入龜殼,開始旋轉,隨時準備螺旋升天,逃離此處。
龍王敖淵冷冷道:“本王教訓不聽話的屬下與子女,真君大人神威再盛,怕是也管不著吧?!?
陸通頷首:“確實管不著?!?
敖淵轉身,攜著敖珠便要離開,而后道:“如今婚事不成,喜宴變作喪宴,便不歡迎爾等。”
“慢走不送!”
羅堅聞言探出烏龜腦袋,與陸通對視一眼,后者爬上了陸通的褲腳,一步一步……
陸通見他爬的吃力,便伸手將其抓起,放在了肩頭。
“這老龍王話是這么說,但顯然不會善罷甘休,先離開再說?!?
羅堅小聲說道。
陸通又豈會不知。
方才那老龍王不動聲色,便將七品的鱔將軍給秒了,意思再明顯不過。
要殺一個七品的玄龜,和一個八品的蛙神,簡直如同探囊取物,反掌觀紋。
陸通面色深沉,與羅堅小心往后退,朝著龍宮水府外游去。
而回頭時,便見龍女敖珠投來目光。
陸通頓了頓,暗暗點頭,而后便與羅堅遁水而去,離開了龍宮水府。
只是心中暗道:
這事兒還沒完!
……
回到了青蘿江亂石灘時,已然是深夜了,頭頂孤月高懸,青蘿江一片靜謐。
羅堅從陸通的身上跳了下來,落地才松了口氣,道:“終于安全了?!?
他所身處的亂石灘,也是有玄龜郭申將軍的靈應在,老龍王即便想報復,也不敢闖入此地。
梅山六圣之一的郭申將軍,對付這潁川龍王,不敢說輕而易舉,但穩穩勝過,也絕非難事。
從亂石灘中的淺灘跳將出來的黑蟾將軍聞聲一愣,他化作皮膚黝黑的青年人,皺眉道:“什么情況,莫非那惡蛟又跑了?”
他一直都未聽到陸通有蛙鳴傳信,是以不敢亂走,只在此處靜靜等待,卻不料沒等到蛙鳴,反而等來了本人,便以為此行沒碰到那惡蛟。
陸通此前施展幻境的沙灘,距離此處甚遠,是以黑蟾道人并未聽到動靜,并不知曉惡蛟已然伏誅。
陸通搖了搖頭,便將在龍宮水府內的遭遇,全數說了一遍,只聽的黑蟾道人目瞪口呆。
而后喃喃:
“本以為還有些險阻,才會撞上那惡蛟,即便拼上性命,也要殺了那惡蛟,卻沒想到……”
黑蟾道人一時悵然。
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惡蛟伏誅,夙愿已償,還是因為未有所為,心中那股氣難以消除。
羅堅聽陸通又說了一遍,自己回想了一下,又滿臉興奮道:
“太危險了,太刺激了,我修行了幾十載,還從未做過這么刺激的事情,偏居一隅修行固然好,但有時卻也甚為無趣?!?
陸通聞言,笑道:“還有更刺激的呢。”
羅堅聞聲一愣:“還有什么?”
陸通望向此刻平靜的江面,沉默不語。
羅堅見他如此,思索片刻,猛然間臉色大變,驚聲道:“哥,我叫你哥行不行,你消停點,你不過八品的道行,怎么敢想的,潁川龍王起碼是五品道行在身,殺死你我,跟碾死一只小蝦米差不多?!?
黑蟾道人聽他如此說,也是心神一驚,望向陸通沉默不語。
陸通頓了頓,這才轉身笑道:“我一路走來,碰到的罪神大妖道行都比我高,但最后仍舊是我笑到最后,你可知為何?”
羅堅晃了晃烏龜腦袋。
陸通笑道:“因為我懂得借勢,若無十足把握,我不會再入潁川半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