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雖是來到了礦洞內,卻并未撤去障眼法,因此趙云山幾人也看不到他。
那管事的提著一盞油燈,亮度有限,他們尚看不真切,但陸通一雙碧瞳卻看得分外細致。
礦壁之上布有爪痕,當是有什么怪物,而洞中怨氣凝聚不散,要么惡鬼成群,要么便是有只鬼王。
無論是哪種,趙云山他們都不適合在待。
陸通便道:“你們即刻回去,以神牌前香爐中的香灰泡入浴桶中,清洗全身煞氣。”
“誰在說話?”
洞中忽地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管事的大驚失色,忙不迭驚呼:“誰在說話,是誰在說話?”
趙云山則猛第踢了那管事一腳,喝道:“不可對蛙神大人無禮,聽命便是。”
拽著他便直接出了礦洞。
片刻也未停留,既然蛙神指示要以香灰浴體,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待他們退出礦洞之后,陸通這才望著漆黑礦洞,厲聲喊道:“本神乃靈澤村蛙神,如今暫行赤山縣城隍權柄,爾等若有冤屈盡可向本神言明。”
“呼呼呼……呼呼呼……”
礦洞之中忽地掛起陰風陣陣,便有三個魂影從黑暗中盤旋而出。
“拜見蛙神……”
“蛙神大人,還請救救我們啊。”
“那惡鬼實在太兇了。”
三個鬼魂看打扮生前應當是此處礦夫,這會兒哭哭啼啼,也不知受了多大委屈。
陸通道:“有何冤屈盡可向本神言明,我自會為你們做主。”
其中一個冤魂便道:“我們本是此處礦夫,卻被洞中厲鬼所害,他拘住我們的魂魄,要我們為他開采陰礦,日夜勞作不眠不休,就算是沒死時,也沒這么累啊。”
“是啊!活著的時候受苦,死了還是如此,那不是白死了嗎!”
“蛙神爺爺,我想活。”
最后那位稍顯年輕的鬼魂,還眷戀人世。
陸通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你們已是陰魂,縱使本神道行再高,也無法令你們復生……那惡鬼何在,本神可前去除去他,而后引你們前往酆都陰司,投胎轉世。”
三個冤鬼心中有此幻想,卻也知曉極難成真,便不再言,領著陸通便向礦洞深處走去。
“陰礦在礦井最深處,有群居晶螠,那惡鬼懼怕此物,因此害了我等性命,前去為他采礦。”
其中一個冤鬼說出那惡鬼拘禁他們的原因。
晶螠此物陸通倒是略知一二,這是一種甲殼蟲,以礦脈中的礦石為食。
但是這種晶螠也非所有礦石都吃,只有那種質地極為堅硬,且蘊含一絲地下陰氣,才會進入它的食譜。
由此陸通分析,那惡鬼應屬異鬼之列。
多半這惡鬼是與某種礦石產生羈絆,從而融為一體。
心中如此猜想,便已跟著那三個冤鬼進入礦井最底部,他們停下身形,陸通便也跟著停下。
望氣術施展開來,但見周遭礦壁之中,一道陰煞黑氣環繞,如龍蛇般在墻內盤旋游行。
“你們竟然領來了個這么純凈的神魂,這能抵得上多少陰礦,看來本王還是搞錯了,吃人比采礦要來的爽快。”
一道陰測測的聲音在礦井下響起,透出心中喜悅。
三個冤鬼聽聞此言,頓時作鳥獸散,一溜煙便飄走了。
陸通氣笑了。
都言井底之蛙意人無知,這礦中野鬼,也敢自封為王。
自己這蛙神暫代城隍之權,神力外放并未遮掩,這礦中之鬼卻全然無覺。
“愚昧無知小鬼,有眼無珠。”
陸通聲音清冷無情,只伸出手掌輕輕一拍,素白纖長的五指落在石壁之上,卻無半點聲響。
“啊——”
石壁內的礦鬼慘嚎一聲,頓時將其從石壁內逼出,化作一團黑煙飄浮在空中。
卻在此時那方城隍印章飛起,在空中壓下,煌煌神力壓的那團黑煙滋滋作響。
不過八品的惡鬼也敢自稱鬼王,卻是全無招架之力。
“上仙饒命,上仙饒命。”
那團黑煙在神印下漸漸縮小,頓時發出怪叫。
陸通厲聲喝道:“如此欺凌無辜弱小,強行阻斷陰陽往生,怎能擾你。”
惡鬼叫道:“我也是無辜弱小,被奸人所害,被其砸死在幽暗的礦洞之內,卻為何無人替我申冤。”
陸通聞言蹙眉,而后便喝問道:“你可曾向此地城隍亦或土地山神訴告?”
“啊?”
“還可以這樣嗎?”
惡鬼還不知道有這種路子,語氣中滿是困惑。
“也罷……”
陸通道:“既然本身管了這事兒,自當理清個中冤情,你且詳細說來。”
而后這惡鬼便一五一十道出。
這惡鬼本命閆方,生前也是個賣力氣下礦的礦夫,卻因主家刻薄兇狠,每日勞作未到時辰,不放其出來。
又命持刀守衛在洞前看守,礦夫不敢不從。
如此便累死在了這礦井之中,心中怨氣難消,又意外與井底陰礦融合,漸漸化作厲鬼。
鬼體成形之際,又開始做起老本行,挖掘吞噬陰礦,漸漸壯大。
前任礦主不知為何,忽地舍棄了這開采赤銅礦的營生,這礦洞也就荒廢了下來。
然后直到趙云山接過這礦洞,重新為之,便害死了幾人,為其挖掘陰礦,也做了把威逼他人的癮。
人一旦有了能力,便會將自己曾經的苦難,又強加于他人。
陸通搖了搖頭:“你此前的家主姓甚名誰?”
惡鬼閆方答道:“鄧有志鄧有才兄弟。”
陸通頷首,隨即伸手一揮,便將惡鬼所化的那團黑氣招來,揉吧揉吧成一團,便塞入袖中。
“多謝蛙神大人,多謝蛙神大人。”
那三個冤鬼此時從暗中飄出,陸通便道:“我這就帶你們前去酆都,經陰司判定之后,自會定下你們下世之路。”
三個冤鬼化作青煙飄入袖中,陸通便直接施展通幽,出現在酆都城門口。
與上次前來有所不同,門口的陰兵見他,換了一副面容。
“蛙神大人,上次咱們兄弟多有不敬,望您海涵。”
陸通笑了笑:“上次也是本神無意間闖入酆都,你們有守城之責,又豈會記掛。”
陰兵臉上明顯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