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眼見黑蟾道人吐出天玄圣母神像,頓時心中一凜。
他的六品道行多是靠香火積累,城隍神像被潑滿了污穢,破了金身,道行已跌落至七品。
而他還有一部分道行,則是來源于這天玄會分出來的一絲香火氣。
其載體便是此神像。
若是此神像也被摧毀,那他道行再跌,怕是連逃跑的機會都無。
又看了眼,卻是忽地朝黑蟾道人說道:“我認出你來了,你是上任城隍座下靈蛙。”
黑蟾道人冷冷道:“他若得知城隍之位是你接替,怕是死也不會瞑目。”
城隍卻是冷笑:“那你就多慮了,他已然魂飛魄散,世間再無此人。”
說著,他又做恍然狀,道:“原來如此,必是你未得城隍神位,懷恨在心,找他們前來報復我?”
城隍此刻見到黑蟾道人,還以為一切是因他而起。
黑蟾道人道:“我又如何當?shù)猛苌耖L輩,而且你錯了,此間一切,非是我未得城隍位有心報復,而是你咎由自取。”
“荒謬。”
城隍不置可否:“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往……若不是我占了這城隍神位,你們會如此針對我?”
“會。”
陸通終于解決糾纏飛劍,而后騰出手來:“我真靈初顯之時,便發(fā)現(xiàn)城隍廟竟與妖邪為伍,雖久久陷入兩難,但即便沒有獎勵,也定然會再準備妥當,前來向那些童子討個說法。”
城隍臉色難看,理直氣壯說道:“為他們討個說法……在教會吃的飽,穿的暖,若是有聰慧的,還能修煉教會無上心法,從而超脫凡俗,你替他們討個什么說法,你享受人間供奉,又怎會知人間疾苦……”
“確實,有一些頑劣難訓的孩童,會成為這地窟下的森森白骨,但他們的神魂,乃至血肉,都將成為教會前進的養(yǎng)料,這是他們的福氣,也是教會給予他們的恩情。”
“我去你娘的恩情!”
黑蟾道人將手中天玄圣母神像,重重摔在地上,碎石橫飛四濺。
卻不料神像炸碎后,一道細紅小蛇從中現(xiàn)出,身不及三寸,迅速便鉆入黑蟾道人體內(nèi)。
“是香火欲孽。”
陸通高聲提醒。
雖是蛇身,但實際是香火欲孽所化。
黑蟾道人不敢大意,閉目凝神,妖力運轉先護住心神,以免被欲孽侵入,神智盡喪。
城隍自不會容他慢慢調(diào)息,手中骨筆凌空一揮,頃刻間化作數(shù)道猙獰電蟒,直劈向黑蟾道人而去。
話音未落時,陸通身形已如離弦之箭,恰好攔在黑蟾道人身前,直面數(shù)道猙獰電蟒。
無論是山野精怪還是廟堂正神,都極為懼怕雷霆之威,畢竟那是來自于蒼穹的無上神威。
陸通也不例外。
然而此刻卻避無可避,畢竟黑兄是他邀請而來,若是在此處折損,那如何能行。
他震碎腹內(nèi)數(shù)十頁文書,化作清光護盾擋在身前。
又恐有失。
而后又噴出一團霧氣,霧氣如云,運轉體內(nèi)太陰真炁,素手一揮,凝聚出十多個水球,化作水汽融入云霧之中。
即便道行倒退至七品,驅(qū)使而出的雷霆神力,也不容小覷。
霎時間,劈碎了清光護盾。
又接觸到云霧,卻就被攔了下來,極具破壞力的雷電,被云霧吸收,而后被引走分解,化作數(shù)百道細小電弧,與云霧同時消散。
云霧雷霆消散的同時,陸通素手輕點在黑蟾道人額頭,吐出一絲太陽真炁,助其煉化香火欲孽。
黑蟾道人睜眼,如墨渲染的幽瞳,射出兩道紅芒,落地時便蛇形游走。
卻被一團金色火焰捕捉,頃刻間煉為烏有。
“好手段!”
此時。
金眸鷹使的驚嘆的聲音,才在耳畔響起。
黑蟾道人身形暴射而起,卷起一陣毒煙,化作巨掌,便拍打向城隍。
雙方如今都是七品,倒是斗了個旗鼓相當,城隍一時半會兒,便管不上陸通。
當然他也不會沒閑著看戲,更不會生出以多欺少,勝之不武的奇怪心思。
徑直躍上神龕,一掌抬起,掌心雷電肆虐,拍打落在城隍神像之上。
又有低沉聲音響徹廟宇。
“請城隍赴死!”
肆虐的雷電炸開了城隍神像,藏在其中的天玄圣母神像,也在雷霆下化作齏粉。
轟隆——
天際響起一道驚雷。
城隍頓時如遭重擊,七竅噴出鮮血,縈繞的香火氣散去,凝聚的神體如齏粉飄散,便化作一道陰魂,被黑蟾道人扼在掌間。
“住手!”
一道厲喝仿佛從九幽傳來,突兀地在廟中響起,炸碎了黑蟾道人的毒煙,放開了城隍陰魂。
兩道身影如同從幽冥而至,帶著森然鬼氣,倏然出現(xiàn)在這朗朗白日。
而周遭的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在外圍觀的百姓人群,也紛紛呆立,猶如蠟像雕塑。
唯有廟中不受影響。
陸通滿臉凝重,使了個望氣術,便想看個究竟。
卻見那兩道身影。
一個身穿玄色官袍,袍上銹山河紋路,頭戴烏紗,雙目如鉅,隱有神光流轉,周身縈繞金紅香火。
另一人形貌猙獰,豹頭環(huán)眼,虬髯戟張,身披赤紅判官袍,腰懸斬鬼寶劍,全身森然鬼氣如潮水翻涌。
“嘶——”
正細細看著,忽地雙目刺痛,淚水滾滾。
陸通捂著雙眼,用神力溫潤雙眼,卻是暗暗心驚。
使用望氣術以來,這還是頭一遭。
耳畔便響起金眸鷹使的話語:“神威不可視,日后莫要以此小術胡亂窺探。”
陸通在心中問道:“他們是誰?”
“身著玄色官袍的那個,香火燦燦,威儀十足,應當也是某地城隍。”
“另外一個,則是蕩魔天君鐘馗。”
聞聽這兩人身份,陸通心中暗驚。
卻見那身著玄色官袍,頭戴烏紗的陰神,環(huán)顧一圈兒,俯身看向地窟,不禁眉頭一挑。
“鐘兄,果如你探查的一般,這城隍廟已然化作魔窟。”
鐘馗怒目環(huán)視,望向已是陰魂的城隍,語氣冷厲如刀:“孽障,本君親點爾為此地城隍,你竟敢做出此等事,當本君斬鬼劍不利乎!”
“天師大人恕罪,府君大人饒命啊,小人一時豬油蒙心,做出此等事來,還請給小人一個機會,將功補過……”
“小人這兒有天玄會機密,事關酆都陰司,干系極大。”
那府君陰神聞言道:“鐘兄,不若先將他帶去小弟處,拷問后再多定奪。”
鐘馗沉吟片刻,點點頭:“便暫時如此。”
“且慢——”
一道突兀地聲音不合時宜響起,循聲看去,便見是一個面貌昳麗,碧瞳如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