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十五分，碼頭區，鐘樓塔尖。

初冬的伯明翰開始下雪了。

“真冷啊。”魔鬼給自己加了一件厚棉襖，戴上一頂有毛絨球的圣誕帽：“你覺得的呢，我親愛的格林。”

“的確，不過我的心更冷。”格林抽了抽嘴角。

當露西爾出現時，格林就準備拼盡最后一點精力，來“跳躍”到最遠的地方。

不能讓他們看見自己！

但——

和上次在艾德琳家別墅的情況類似，格林發現周圍的空間又堵上一層厚障壁。

“該死，梅菲斯特，我明明才感受過，沒有上次那種感覺。怎么現在又突然出現了！”

“我怎么知道。”魔鬼蜷著雙臂，打了個哈欠：“格林，我們今晚還能回家睡覺嗎？”

“我們今晚真的還能回家嗎？”格林氣得發笑。

嗒，嗒，嗒。

皮靴踩在濕滑的塔頂上，發出有些拖拉的聲響，卡萊爾慢步走到格林身旁，輕瞥了他一眼。

「完了。」

下一刻，格林意外地發現隊長的眼神表現得并不意外。

“剛才在后面，我覺得有些眼熟，果然是你啊。”卡萊爾平靜道，有條不紊地從口袋中掏出锃亮的手槍。

魔鬼躲到格林身后。

格林心頭一跳。

“隊長，你怎么和嫌疑犯聊天呢。”站在身前，和蒙面男人對峙的露西爾看不到身后這幅怪異的場面，嚷嚷道：“動手嗎？”

“稍等。”

卡萊爾淡淡回應道，接著伴隨“咔嚓”一聲，他右手平舉槍口，左手輕輕按在胸口。

“我祈愿——”

話音未落，卡爾頓眼中流露出些許慌亂，轉過身，企圖向著一個方向逃竄——那里有一條向下的通道，也就是天窗，原本是為了方便工人維修設計的。

但露西爾的反應顯然比他更快，密集的子彈瞬間封鎖住對手的移動路線，盡管射出的子彈在進入某個區域后會滯緩降速，但也足以迫使卡爾頓不得不改變原來的行動軌跡。

雪中，格林站在原地，視線在三人身上來回移動。

目前值得慶幸的是，卡萊爾的槍口沒對著自己，想來還是有狡辯，不，解釋的余地。

此刻，這位調查小隊的隊長竟閉上雙眼，同時，左手按住胸口的位置升騰起一層若有若無的光霧。

這個動作，格林見過。

那是他當初偽裝成福爾摩斯在烏蘇街道分發“溫暖”時，卡萊爾就通過這種方法“祝福”了一位病重的婦人。

只不過，上次并沒有像現在這樣有如此濃郁的光霧。

“祈愿”！

【奇跡】序列8“祈愿人”的超凡能力，能夠讓一件事往“好”或“壞”的方向發展，甚至可以直接說，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經過數天露西爾的栽培，格林知道，【奇跡】權柄是“全能”中最特殊的一條，這類超凡者的實力強弱很多時候甚至與序列高低無關，因為，他們的“奇跡”只會最大作用于自己擅長的事情或是自身職業。

醫生的“醫術”，偶師的“秘偶”……

隊長上次展現出不俗的醫術基礎，但肯定不只有那么簡單。

雙目張開，近在咫尺的格林能夠清楚看見卡萊爾眸中的金光，接著，他吐出后半句話：“我祈愿——這發子彈將會使其喪失行動能力。”

槍法？醫術？隊長是干什么的？

沒等格林多想。

轟！

槍焰一閃即逝。

槍口對準的是蒙面男人卡爾頓，超凡會生效在他身上。

撲通！

頃刻間，不遠處的卡爾頓全身一震，軟倒在地上，血水混合著積雪，迅速在他身下染上大片殷紅。

子彈沒有受到超凡因素影響，準確命中了他的膝蓋。

這一槍，與其說是卡萊爾“祈愿”發威，更不說是卡爾頓身體過于枯竭。

先是遭到王爾德重創，又是與格林纏斗好半天……卡爾頓周身的超凡就這樣“奇跡”般的失效了。

槍聲過后，露西爾輕笑，腳尖塔頂上輕點，蹦蹦跳跳地來到倒地的卡爾頓身邊，往腰間一抹，取出一副金屬手銬給他戴上。

咔嚓！

嘭！

面對倒在血泊，僅有嘴巴和腦子還算靈活的卡爾頓，少女緊接著側轉過身，狠狠地朝著他來上一腳。

格林目睹卡爾頓臉上那塊蒙臉布被尖頭皮靴撕裂成兩半，面露真容，他的樣貌算不上特別英俊，但還算硬朗，只是左邊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嘴角有幾縷血絲順下，兩眼泛白，昏迷過去。

「格林！」魔鬼摟住他的脖子：「太兇殘了！」

「把你的手松開，我已經夠冷了！」格林沒好氣道：「你不是還喜歡叫人家小白兔嗎。」

「格林，現在想想，我們居然和這種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嘶，珍愛生命，遠離超凡！」

“露西爾，差不多了。”卡萊爾收起手槍，眉頭微皺：“享受暴力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雪花漫天，碎發下暗紅色的眼眸眨了眨，露西爾輕輕“嗯”一聲。

“知道啦，隊長，我怎么會是那種人。”

然后，她單手抓起卡爾頓的一只腳，將他拖了回來！

濕潤的塔頂上蔓延開一條猙獰的血路。

嘶……看著就痛。

格林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剛好把卡萊爾架在自己和露西爾之間。

“隊長，你這邊的普通人解決掉了嗎？”

“嗯。”

“要我給你一副手銬嗎？”露西爾走到卡萊爾身前，她臉上亢奮的紅暈正在退去：“雖然對沒有超凡能力的人來說有些大材小用，但——”

四目相對，格林強迫嘴角向上勾了勾。

“你怎么在這？”

一瞬間，露西爾臉上的紅暈又回來了，她連忙松開抓著卡爾頓褲腳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往制服上搓了搓。

好問題。

格林訕訕一笑，他已經在腦海中勾勒了好幾分鐘，但他可以保準，想出來的借口能瞞住身旁的卡萊爾，就像華生能先比福爾摩斯找出兇手一樣可笑。

“我在這是……”

“格林先生負責事件記錄，可有些具體細節不近距離觀摩，恐怕沒法記下來。”卡萊爾扣緊軍裝大衣，半轉過身：“因此，特派員帶他來到這里，既能夠觀察又比較安全，只不過出了點意外。”

格林的笑容僵住了，雖然不知道隊長為什么要給自己找借口，但這借口也太生硬了！

露西爾眨眨眼，看向格林。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額，是的。”

少女瞥了眼鐘樓，又瞥了眼底下的冰川雜貨鋪——鐘樓很高，這個位置只能看到雜貨鋪黑乎乎的外觀……

“可……”

少女剛張開嘴，就被卡萊爾出聲打斷。

“露西爾，時間緊急，我們該聯絡其他‘調查員’了。”

女孩聳聳肩，“哦”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圓筒狀的事物，對準天空。

嗖！

仿佛煙花般，圓筒中竄出一抹銀光，在夜空中持續閃耀了數秒。

做完這些，露西爾歪著頭看著格林。

「格林，我害怕。」

梅菲斯特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