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沒容月棠閑著,領著她去了何暉臥室,又告訴了一些不可言說之事。
二奶奶中饋到手了,她李嬤嬤日后也能在后宅里作威作福。
沒人敢不聽她的,從前讓她賠過笑臉的人,此后也得匍伏在她的腳底下聽令!
而等她辦成了今日之事,奶奶允諾她的提她兒子為管事也會踐行。
母子都成了府里的話事人,日后該他們李家的油水還會少嗎?
李嬤嬤想到這里已經忍不住趾高氣昂:“也別以為成了二爺的人,日后就成了主子。
“到了奶奶面前,你還是個奴才。該端茶送水,就得端茶送水。該跪下服軟,就得服軟。
“要讓婆子我看到你對奶奶不敬,該教的規矩也還是會教的。
“可懂了?”
月棠望了眼院門方向,說道:“我懂不懂不重要,你要不先想想怎么逃命?”
李嬤嬤聞言神色一怒,還未發作,這時一大群家丁婆子就自門外而入,朝著屋里奔來:“拿住她!拿住這個殺害大公子的賤奴!”
李嬤嬤嚇了一跳:“你們干什么?!”
來的是長房里的人,確切的說是何建忠的人。
他們二話不說沖到了跟前,三下五除二就將方才還姿態作盡的她摁倒在地下。
李嬤嬤一邊臉著地,火辣辣地扭轉過來,對上的正好是管事娘子猙獰的面孔:“將這殺害大公子的真兇押去前院!”
領頭的這位管事娘子正是平日沒少收李嬤嬤的孝敬的那個,收她好處的時候“老姐姐”喊得不知多親,可此時卻變成了兇神惡煞,仿佛完全不認得人了。
她掐著李嬤嬤的后頸,連聲地喝令著眾人推搡著她往門外去!
李嬤嬤驚慌得語無倫次:“什么真兇?我可是二奶奶的人,你們敢對我這般放肆?!”
管事娘子一巴掌扇在她老臉上,跟著又一口啐過來:“死到臨頭了還敢裝蒜?有話留著去老爺跟前說吧!——帶走!”
李嬤嬤更加害怕了,扯著嗓子朝身后的月棠喊道:“快幫我通知二奶奶!讓她來救我!”
月棠撩開唇角:“嬤嬤方才說二奶奶吩咐我在此侍候二爺茶水,我不得造次。我可不敢亂走。”
管事娘子聽聞,又是一巴掌扇上李嬤嬤的臉:“下賤東西!這是府里請來侍候太太湯藥的醫女,什么時候竟被你們當成了二房端茶送水的了?大公子尸骨未寒,你們就把人送來給二公子?
“——帶走!”
李嬤嬤被一路呼嘯地帶走。
月棠轉身走回博古架前,拿起那只靖陽王府的瓷杯看了看。
……
官府的人被暫時請到了花廳歇息。
正院這里是關起門來的公堂。
毒藥是從李嬤嬤房里找到的,而李嬤嬤又是她的心腹。
誰才更像是主謀,顯而易見。
柳氏早就跪在何建忠面前,挨過婆子們幾巴掌了。
她臉頰青腫,滿身狼狽,比起昨夜里被指控的張氏還要不如!
但她的確又比張氏體面些,并不曾發瘋撒潑,只是瞪大雙眼怔怔地看著地下,不住地搖頭呢喃著什么。要么就眼冒兇光,忽而瞪著何家父子發一回狠。
何暉一顆心早就不在柳氏身上,如今陡然出了這等波折,生怕連累自己,早早就與柳氏劃清界線,與何建忠一道對其疾言令色,痛斥其不軌。
月棠即使只是呆在何夫人這邊,根本不去露面,這些消息也依然會通過何夫人的丫鬟傳到耳朵里。
何夫人當然沒有這么容易就真的瘋了。
但月棠之前的舉動的確刺激到了她。如今她一見月棠就會激動得不能自控。這一樁接一樁的變故也很難使她保持冷靜。即使月棠不在身前,她對下人也沒有聲氣。
月棠再一次端著藥了房。
何夫人果不其然指著她怒罵:“你怎么還沒走?”
月棠道:“快了。最多不過還有一日。”
藥碗再次被打翻,咒罵聲響起來時,就有身邊人六神無主地把消息送到了前院,告知了何建忠:“太太已然心緒失控,怎么安撫也不行,非說林娘子不正常……”
何建忠正焦頭爛額,聽到這里便讓人把柳氏也關起來,并喝令:“前后門全部鎖好,多叫些人過去,團團看守!時刻盯好了,等柳家人到來,不得有誤!”
這是防著柳氏像張氏一般再出意外了。
柳氏很快被拖走。
月棠在人群后看了眼被綁起來的她和李嬤嬤,回到了與華臨的小偏院。
院子前方就是何夫人所在的上房。
何建忠進去以后,何夫人猶在喊叫,幾乎句句都有“林氏”。
對著昏暗的屋子喝了兩盞茶,又對著逐漸變幻的天色坐了不知多久,華臨回來了。
“我給她扎了兩針后,她安靜了,說話也順溜了。何建忠已然堅信她是瘋魔了。尚且沒有起疑。”
月棠倒上第三盞茶,推向他:“遲早會的。”
華臨點頭,又道:“后來何建忠又帶人去審問了柳氏,柳氏始終不認罪。方才柳家人也來了,她也還是喊冤。
“柳家人比起最初的張家更為心虛,但因為有張氏之事在前,他們也堅持不讓步,不認罪,要求去官府。
“何家本來不愿家丑外揚,但張家柳家堅持不讓私了,執意要把柳氏送去官府定罪,何建忠也只能同意。
“所以爭執到最后,柳氏和李嬤嬤都被送到順天府去了,現下應已入了大牢。”
說完了他把洗過的兩手擦了擦,又問她:“您怎么樣?這兩日勞累可還受得住?我早說過您不必親自來……”
月棠翻開杯子,執壺倒上另倒上一盞茶,打斷了他的絮叨:“父王掌管皇城司多年,魏章他們那批人都被他栽培過,而小霍從小就跟著他父親出入城中各大牢,他應該也還記得入順天府大牢的法子。”
她把給張氏看過的那塊牌子遞給他:“你拿給小霍,讓他天黑前查清楚柳氏的確切去處來給我。接下來,得讓我們的廣陵侯登臺露面了。”
華臨張了張嘴:“您難道要親自去牢中?您又要去冒險?”
“猜對了。”月棠把茶塞給他。
華臨忿忿:“不喝!”
“琴娘給的茶葉。”
華臨扭頭,幽怨地接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