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忱唇角輕輕勾出一抹輕蔑的笑，“五年零八個月，你記得這么清楚，看來小可王爺對本王甚是思念啊。”

北狄小可輕輕一笑，說道：“你不是想見穆承武嗎？我滿足你！”

北狄小可雙手拍了兩下，兩個人抬了一個刑架來。

刑架上用鐵鏈綁了一個人，正是失蹤的穆承武！

鐵鏈碰撞聲在地牢里蕩出回響，南宮忱盯著刑架上的血人，手中青銅扳指幾乎要嵌進掌心。

五年前他跪接這枚扳指時，穆承武還是威風凌凌的驃騎將軍，此刻那個人已然被折磨的血肉模糊，但那脊梁依舊挺直。

“聽說當年你還是個新兵蛋子時，為了那一點軍功，拿命在拼，戰場上刀劍無眼，穆承武先后救了你七次，有幾次他自己都險些喪命。當你你離開北狄邊境，在大魏王朝攪弄風云時，可曾想過提拔提拔這位對你多次有過救命之恩的將軍？”

“北狄小可的彎刀劃過穆承武凹陷的胸膛，將一串血珠甩在南宮忱戰袍下擺。那些暗紅斑點讓他想起永昌三十七年的初雪，他作為新兵被派去清掃戰場，卻在尸堆里踩到未爆的火雷。”

“趴下！”

記憶里的暴喝與現實中穆承武的悶哼重疊，當年是這道身影將他撲進血泥，如今卻是鐵鉤穿透那人肩胛，將曾經救過他七次的身軀吊在半空。

破碎的囚衣下露出十七道箭疤——每道疤痕的位置，都對應著南宮忱這些年受過的致命傷。

“看看你的好將軍。”

北狄小可突然拽起穆承武的頭發，露出脖頸處深可見骨的刀傷。

“上個月他來我府上，說要投靠我，我那時待他如上賓，可不想他只是為了偷我北狄行軍布陣圖。”

北狄小可染血的指尖戳進那道傷口，“你猜我們在他的血書里發現了什么？“

南宮忱喉間涌上腥甜。他記得三年前奇襲黑水關，穆承武帶著這樣的刀傷背他穿越箭雨。

那時將軍的血浸透他半邊鎧甲，卻還笑著說：“等打完這仗，老子教你使雙刃戟。“

“血書寫著臣從不曾臨陣逃竄，還望王爺向陛下奏明給臣一個伸冤的機會！”

北狄小可突然暴怒，鐵鞭抽在穆承武脊背。

“你們中原人都是瘋子嗎！都被朝廷拋棄了還想著怎么繼續效忠？說！把偷來的行軍布陣圖藏哪了？！”

刑架上的身軀猛地抽搐，南宮忱看見兩道新鮮鞭痕疊在舊疤上。

永昌三十八年年春，同樣的位置曾為他擋下山匪的毒鏢。

那夜穆承武高燒囈語，卻死死攥著軍報：“別告訴那小子...他剛封都尉...“

“聽說你封王那日，他把自己關在營帳里喝光三壇烈酒。”

北狄小可的銀錐突然刺進穆承武膝蓋，“我挑斷他腳筋時，他哼的都是你寫的《破陣樂》。”

骨裂聲在牢房炸開，南宮忱的扳指突然崩裂——這是穆承武送他的及冠禮，曾說“見扳指如見本將護你周全“。

破碎的記憶洶涌而來。永昌三十八年深秋，他冒進追擊敵寇反中埋伏，是穆承武單槍匹馬沖進包圍圈。將軍的銀甲被血染成赤色，卻把身上的護心鎧甲塞給他：“活著回來，老子還沒學會你的《破陣樂》，那玩意賊難唱！”

“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嗎？”

北狄小可揪起穆承武耷拉的腦袋讓他直面南宮忱。

“最有趣的是他這么忠心他的陛下，而那個小皇帝卻要殺了他，劊子手還是他一手帶出來最得意的兵！”

南宮忱絲毫沒有躲避，眼神陰沉的看著穆承武，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穆承武的嘴唇翕動，聲音低沉，語調古老生澀。

南宮忱聽到了，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穆承武同樣也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

北狄小可眸子緊縮，這兩人在傳遞消息，瑪德，竟然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的傳遞消息，當他是死人嗎？！

“來人！拿刀來，把這老頭的舌頭給我割下來！”

南宮忱冷冷一笑，說道：“你把他的舌頭割下來了，你就永遠都不知道行軍布陣圖在哪了。”

“他剛剛對你說了什么？那是哪里的語言？那不是你們大魏的語言！”

南宮忱抬頭透過地牢狹小的窗戶看向外面，今夜上玄月，這樣的月亮在極北之地看是最美的，那里才是他的故鄉。

“他跟我說了行軍布陣圖被他藏在哪了。”

北狄小可眉目微斂，將信將疑。

“真的？在哪里？”

南宮忱笑了笑，說的話差點讓北狄小可吐血。

“你覺得我能告訴你嗎？”

北狄小可咬了咬后槽牙，恨聲說道：“怎么才能告訴我？”

“這才對嘛，這才是求人該有的姿態。你把我們放了，我們倆自會帶你去。”

穆承武忽然劇烈掙扎，怒吼道：“南宮忱你個小畜生，你敢！”

南宮忱沒有理會穆承武的咆哮，繼續對北狄小可說道：“只要你答應放了我們，我就帶你去找行軍布陣圖，這對你來說很劃算，若是北狄可汗知道了你弄丟了行軍布陣圖，我想即便你是他兒子，他也護不了你吧。”

北狄小可想了想說道：“我可以答應放了你，但是他不行，他在我們邊關盤桓十幾年，他的人頭是父王點名要的。”

南宮忱無所謂的笑笑，找了塊干凈的稻草，席地而坐。

“那沒辦法了，既然談不攏，你殺了我們吧，我的這顆人頭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來吧，動手吧！”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我現在就殺了你們，然后說你們兩個人偷走了行軍布陣圖，那時可汗依然不會怪罪于我。”

南宮忱直視著北狄小可的眼睛，微微一笑，說道：“那你還等什么？動手吧，給你的一千八百勇士報仇，找回你曾經丟失的面子，動手！殺了我！”

北狄小可同樣直視著南宮忱，這個男人他從來都看不透，狠辣，陰險，狡詐。

行軍布陣圖關系到他十萬大軍，非同小可，必須找回來。

北狄小可喟嘆一聲，無比疲憊。

“好吧，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