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伙計端著一盆用過的毛巾臉盆，正從樓梯口轉上來。

那伙計一抬頭，正好看見他。

忽的，他頭上同樣出現了詞條：

【姓名：佐藤健，身份：日本陸軍特務，死亡指數：100%】

劉灞橋心中一凜，又是一個日諜！

奶奶的，這客棧伙計是批發的嗎？還都是日本陸軍特務！

他面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仿佛只是個在自家客棧里隨意溜達的普通住客。

與那名新出現的“佐藤健”伙計擦肩而過時，他還客氣地點了點頭，這才若無其事地轉身，朝著樓梯口走去。

與其在二樓瞎轉悠惹人懷疑，不如先下樓看看情況。

劉灞橋慢悠悠地踱步下到一樓大堂。

此刻并非飯點，大堂里人不算多，三三兩兩的客人，有的在低頭看報，有的在小聲交談，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他尋了個臨窗的空八仙桌坐下，招手叫了壺普通的香片。

伙計很快提著銅壺過來，麻利地沖泡好茶水。

劉灞橋道了聲謝，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

茶水入口，味道普通，但他此刻的心思全不在品茶上。

眼角的余光像探照燈一般，不著痕跡地掃過大堂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角落。

柜臺后的老板依舊低頭撥弄著他的算盤，珠子“噼里啪啦”響得清脆。

幾個伙計穿梭其間，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

這里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正常得透著一股子詭異。

重要的是得想辦法把“客棧內有日諜”這個重要情報傳遞出去。

他放下茶杯，臉上堆熱情笑容，揚手招來店小二。

“小二哥，勞駕，跟您打聽個事兒。”

那伙計聞聲小跑過來，點頭哈腰：“爺，您盡管吩咐。”

劉灞橋故作熟絡地說道：“我初來金陵，人生地不熟的。這不想著給我家老娘帶點金陵府的土特產回去孝敬孝敬，再尋摸個像樣點、有特色的大酒樓，改日也好請幾位生意上的朋友吃頓便飯。不知道這附近，哪家的酒樓菜色好啊？”

這番話問得合情合理，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商人，打聽這些再正常不過。

伙計立刻熱情地推薦起來：“爺，您要說土特產，那得去夫子廟那邊轉轉，什么云錦、雨花石、金陵折扇，應有盡有！”

“至于酒樓嘛，咱們金陵城里有名的可不少，狀元樓、福星樓、云柳居，那都是響當當的字號！”

劉灞橋含笑聽著，時不時點點頭，手指卻在桌面下，用指關節看似無意地輕輕叩擊了幾下。

劉灞橋手指在桌面下輕叩的動作極其隱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無意識的小動作，是否能被街對面茶館里喬裝的猴子注意到。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兩個頭頂冒著“100%死亡指數”的日本特務伙計，還有這客棧里詭異的平靜。

今天是單日，按照破譯的情報，東來客棧會有秘密活動。

那間后院二樓緊閉的房間，十有八九就是日諜電臺的藏匿點，或者是他們接頭的核心區域。

伙計熱情地介紹完酒樓，劉灞橋故作滿意地點點頭，又隨意問了些金陵城的風土人情，這才打發了伙計。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大堂。柜臺后的老板依舊在撥拉他的算盤，那兩個日諜伙計則在各自忙碌，一切如常。

不行，不能再這么干等。

他必須想辦法摸到后院二樓去。

劉灞橋起身，狀似隨意地踱步，實則在觀察通往后院的路徑。

他注意到，除了大堂通往后院的月亮門，柜臺側后方似乎還有一條不起眼的小通道。

他假裝要去茅房，朝著月亮門方向走去。

就在他快要接近月亮門時，之前那個自稱田中一郎的伙計端著一盆臟水，從后院方向走了出來，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面。

劉灞橋心頭一緊，臉上卻堆起商人特有的謙和笑容：“小哥辛苦。”

田中一郎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側身讓他過去。

劉灞橋能感覺到對方銳利的目光在自己背上停留了一瞬。

穿過月亮門，便是一個不大的天井，種著幾株半死不活的芭蕉。

正對著的便是通往后院二樓的木樓梯。樓梯口光線昏暗，隱約能看到上面似乎有人影晃動。

硬闖肯定不行。

劉灞橋眼珠一轉，看到天井角落堆放著一些雜物，旁邊還有一個水缸。

他計上心來，走到水缸邊，假裝要洗手，實則側耳傾聽樓上的動靜。

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一陣極輕微的、有節奏的“滴滴答答”聲。

是電臺！

他心中狂喜，這聲音太熟悉了！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從上面走了下來。

劉灞橋迅速直起身，假裝剛洗完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下來的是個穿著短衫的漢子，三十歲上下，太陽穴微微鼓起，眼神警惕。當他看到劉灞橋時，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和盤問。

劉灞橋的頭頂再次出現熟悉的詞條：

【姓名：山本宏，身份：日本陸軍特務，電臺護衛】

【死亡指數：90%】

又一個！

這東來客棧簡直是日諜批發處！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山本宏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盤問口氣。

劉灞橋立刻換上一副略帶惶恐的表情，操著他的皖北口音：“這位大哥，我……我是住店的客人，剛到，想找茅房，結果……結果好像迷路了。”他撓了撓頭，樣子看起來有些憨厚。

山本宏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眼神中的懷疑并未消減：“茅房在前院，這里是后院，住客不得隨意進入。”

“啊？這樣啊，實在對不住，對不住。”劉灞橋連連拱手道歉，轉身便要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眼角的余光瞥見山本宏腰間似乎別著什么硬物，像是手槍的輪廓。

而且，此人下樓的腳步極輕，顯然是練家子。

必須先解決掉他，否則無法靠近電臺，更別提發出信號了。

劉灞橋心中念頭急轉，腳下卻故意一個踉蹌，像是被地上的青苔滑了一下，驚呼一聲，身體順勢朝著山本宏倒去。

山本宏顯然沒料到他會來這么一出，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