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探著問道：“哦？龍哥，什么大動作？處里又要抓哪條大魚了？”

龍曉云嘿了一聲，壓低聲音道：“這次可不止是大魚那么簡單，她這是想把整個漁場都給承包了！”

“她給戴老板上了一份報告，你知道是為啥不？”

劉灞橋配合地搖搖頭，心里卻琢磨著，這娘們兒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因為上次‘賬房先生’那案子！她說咱們在破譯日諜電訊這塊兒，簡直就是個睜眼瞎，短板太明顯，處處被人牽著鼻子走。”龍曉云比劃著，“所以啊，她提議，要成立一個專門的電訊偵破小組！”

劉灞橋聽得眼皮一跳。電訊偵破小組？顧佳影這手筆可真不小，這是要抓權(quán)啊。

龍曉云繼續(xù)說道，語氣里帶著幾分咂舌：“這小組可不是鬧著玩的，她點名要最新的無線電偵收測向設(shè)備，還要從各處調(diào)集頂尖的報務員、破譯員，組建個精英團隊，專門啃小鬼子那些加密的密碼通訊！”

劉灞橋心里暗自盤算。顧佳影這一招，高啊！“賬房先生”那案子，確實暴露了特務處在這方面的致命短板，她這個建議，戴老板那邊恐怕很難拒絕。這女人，不僅心思深沉得像口古井，眼光也毒辣得很，總能一下子抓住要害。

“這要是真能成，”劉灞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以后對付小鬼子，咱們處里可就多了雙千里眼順風耳了。”

龍曉云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劉灞橋：“是啊，對付小鬼子是好事。不過啊，灞橋，你想想，這位顧長官，圖謀的怕是不止這些。”

他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你想想，這么一個要人有人、要設(shè)備有設(shè)備的新部門，一旦成立起來，誰說了算？“

劉灞橋想到，她這是在為自己，也為……某些方面，打造一條更隱秘、更核心的情報線呢。

這女人的心思，真是比那海底的針還要難撈。

一個完全由她掌控的電訊偵破小組，說是為了對付日本人，可誰知道她葫蘆里真正賣的什么藥？

劉灞橋瞇了瞇眼，作為一名不請自來的“歷史觀察員”，他對這個時代各方勢力多少有點譜。

顧佳影這種行事滴水不漏，又處處透著一股子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清冷勁兒，總讓他聯(lián)想到一些教科書里的人物。

難道她……是在下一盤大棋？而且是一盤足以顛覆很多人命運的大棋？

這電訊小組，一旦成立，那可就不單單是幾個情報員那么簡單了。

僅僅是為了在戴老板面前爭功？

還是說，她有更深遠，甚至……更“紅”的打算？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劉灞橋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但轉(zhuǎn)念一想，顧佳影看他的眼神，還有她對特務處內(nèi)部那些齷齪事的洞若觀火，似乎都在隱隱指向某個可能性。

如果真是那樣，那這位顧長官可就不是“不簡單”三個字能形容的了，那簡直就是潛伏在敵人心臟的利刃，而且是一把開了鋒，隨時準備飲血的利刃。

劉灞橋忽然想到了自己枕頭底下那本《金剛經(jīng)》。

如果真有了這么個專業(yè)的破譯小組……

他心頭不由得活泛起來，但隨即又是一陣警惕。

這事兒，是福是禍，還真不好說。

“看來，咱們這位顧長官，是要在特務處里，大干一場了。”劉灞橋半開玩笑地說道。

龍曉云苦笑一下：“誰說不是呢。這金陵城，風云變幻，咱們這些小蝦米，得打起萬分的精氣神來。”

劉灞橋深以為然。

顧佳影這連番操作，讓他越發(fā)覺得這個女人深不可測。

她不僅有能力，有手段，更有常人難及的野心和布局。

自己這點小九九，在她面前，恐怕真是不夠看。二人又聊了一會便各自忙碌去了。

夜深人靜，劉灞橋回到家中。

母親和妹妹早已睡熟，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站在門邊，借著窗外滲進來的微弱月光，看著她們安詳?shù)乃仭?

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不是喜悅，也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沉甸甸的緊迫感。

他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刻意壓在心底，卻又無法真正忽略的事情。

民國二十五年初。

明年，便是民國二十六年。

秋天。

金陵城。

那場浩劫。

這幾個詞，如同冰冷的鐵釘，狠狠楔入他的腦海。

既然占了這具身體，總得為原主留下點什么。

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和妹妹，卷入那場即將吞噬一切的血色煉獄。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便如野草般瘋長。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劉灞橋坐在炕沿邊，看著正在梳頭的母親。

“媽。”

劉張氏“嗯”了一聲，從鏡子里看他：“怎么了？起這么早。”

“金陵城現(xiàn)在看著是熱鬧，可到底不是咱們的根。”

劉灞橋斟酌著開口：“我想著，您帶著曉琴，回老家成都去。那邊，應該安穩(wěn)些。”

劉張氏梳頭的手停住了，慢慢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訝異。

“回成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說這個？”

“你不是剛在金陵這邊安穩(wěn)下來嗎？曉琴上學也才上了軌道。”

“媽，您聽我說。”劉灞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尋常。

“我總覺得，這世道不太平。金陵城里頭，人多眼雜，又是官家待的地方，將來萬一有什么風吹草動的，這里怕是第一個不太平。”

“回老家去，我心里能踏實點。”

他沒有說得太明白，只是含糊地描繪著可能的風險，又強調(diào)著老家的安寧。

還說自己將來一定回成都娶妻生子，到時候再把她們接過去享福。

劉張氏靜靜聽著，眉頭微微蹙起。

“你這么一說，我倒想起來了。”

“你舅舅，張文軒，一直在成都那邊做點小生意，前幾年還來過信，說日子過得還行，讓我們有空就回去看看。”

劉張氏嘆了口氣：“只是……曉琴這學業(yè)，才剛有點起色，這時候轉(zhuǎn)學……你一個人留在金陵媽也不放心啊……”

劉灞橋看出了母親的猶豫。

這事兒在他心里，已經(jīng)不是能不能商量，而是必須執(zhí)行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