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啼哭
- 異教手札
- 頌世歧
- 2039字
- 2025-06-13 12:00:00
“我就是?!?
羅素低頭,沉默的打量她的模樣。
她仰著精致的小臉,淡紅色的眼睛正瞪著不禮貌的客人。
確實是白發,且疏于打理,顯得有些亂糟糟的,似乎近期并不梳頭。
黑袍也沒問題,甚至能透過對方仰著臉的動作,俯視看到平坦的胸膛和干瘦的身體。
一切都符合老費的描述。
唯一的問題或許是:女巫安娜并非預想里性情古怪的老太太,而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孩子。
不過也說不定。
萬一對方只是相貌年輕,實際年齡比他奶奶還大呢?
“很抱歉。”
羅素后退幾步,微微鞠躬:“我沒見過您的長相,因此造成這種誤會?!?
安娜沒有回答,邁著謹慎的步子圍著少年轉圈,從他的身上嗅到一股怪異又熟悉的味道。
東方人的面孔,黑色的頭發……似乎很像是某個人。
不太一樣,那個人的眼睛沒有這么干凈。
充斥著某種執念,冰冷且嗜血的眼神,令人光是看著就開始戰栗。
這么多年過去,那個人也不該如此年輕,看著簡直和她年齡相仿。
應該只是錯覺吧。
她瞥了眼左臂的傷口,隨口問道:“你從渡口橫穿死湖過來的?”
羅素點頭,“我醒過來就在渡口旁邊的枯草叢,坐著小船過來,被鬼魂砍傷了?!?
“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奇怪的鬼魂?”
“……貝蒂·弗朗西斯?”
“就是她!”安娜猛地向后跳開,離對方遠遠的,像是警惕的幼鹿。
她原先還以為只是長得像,沒想到真是那個人回來了。
當年她很小的時候,親眼看著對方提著一把奇怪的黑劍,從死湖殺進莊園深處,所過之處盡是流血的尸骨。
有很多人都在當年的變亂里死去,包括她熟悉的很多個長輩,盡數死于黑劍之下。
地獄般的景象在腦海留存多年,成為揮之不散的童年陰影,至今想起來仍有些恐懼。
“這有什么問題嗎?”
羅素有些納悶,安娜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直舉著屠刀的魔鬼,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讓對方如此恐懼。
難道他當初失憶前,是個很殘忍的人嗎?
“你回來……是想做什么?”安娜緊張的吞著口水,腳已經探到祭壇的邊緣,隨時都可能扭頭就跑。
她現在還記得對方在孩子面前砍人的兇狠,一劍利落的割斷脖子,血連天花板都給染紅。
女仆長說對方是個好人,可她還是害怕啊,看見就覺得小腿在晃。
好人再好,血可是真的在流!
老費忽然跳上來,嫻熟的用前爪扒著安娜的肩膀,湊到她耳邊解釋了一會。
片刻后,白發的女孩才猶猶豫豫的從祭壇邊緣走回來,時不時還看一眼身后搖晃尾巴的老狗,仿佛在確認情報的真實性。
“你真的不會……提著劍把我的頭砍下來嗎?”
“不會?!绷_素果斷搖頭。
他來之前還擔心女巫會用奇怪的巫術把人咒殺呢,誰知道對方見了他嚇得跟鵪鶉一樣。
看這表現,他以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連女巫都被嚇成這樣,得是多大的陰影。
羅素有些好奇的看向老費,“我以前很兇狠嗎?”
“沒有啊?!崩腺M否認:“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甚至好的有點過頭了,簡直就是模范好孩子,能在墻上裱起來那種?!?
羅素更奇怪了:“那她為什么害怕我?”
“當年你來過這里,她可能是那時候被嚇到了。”
“我做了什么?”
“你在她面前砍了一夜的叛徒,到最后血甚至能飄起盤子,人頭可以堆到天花板。”
老費不在意的舔舔爪子,繼續說:“小孩子受不了血腥味,所以害怕也很正常?!?
“等她再大一點,就知道死亡的必要性了?!?
羅素閉上嘴,不在這個‘好孩子’話題上繼續深入。
他意識到自己以為的好孩子和老費的‘好孩子’根本就不是相同的東西。
人的道德觀怎么能套到狗身上呢。
“言歸正傳吧?!?
老費看向瑟縮的安娜,說:“他需要你幫忙治一下傷口,死湖的鬼魂讓他中毒了,再不治,胳膊很快就會廢掉?!?
“照著你的規矩,他會提供一樣你喜歡的東西?!?
提到這個,安娜才有些興趣,歡呼一聲,蹦跳著跑到對方身邊,期待的伸出一只手。
她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馬上就把剛剛的恐懼丟掉,好奇羅素給她帶了什么。
其實就算不帶東西,有老費在這里,她也愿意給對方治傷。
可是對方要送禮物誒!
而且還是見面禮,多稀奇的東西,干嘛不拿?
自從女仆長不見了之后,就再也沒人愿意陪她玩,并且偶爾送她一些禮物了。
羅素和善的笑笑,將擦亮的鼻煙壺放在安娜的手上,卻看到女孩立刻就哭了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在遍灑鮮血的祭壇上。
安娜哭的幾乎在抽搐,拿著鼻煙壺,仰著臉在哭,手腳幾乎不知道放到哪里。
最后她居然抱著面前的人,把臉埋進對方的衣服里,一股腦的把鼻涕和眼淚都蹭上去,卻沒有絲毫止住哭聲的跡象。
“這怎么了?”他一下有些手忙腳亂,看向老費。
孩子剛剛還好好的,怎么剛把東西遞過去,人就哭了?
是不是你記錯了,這東西其實讓安娜很討厭?
他寧愿是看到一個惡毒的女巫在這里提出要求,毫不掩飾惡意。
那樣他就可以毫無負擔的提刀就砍。
可是這里沒有惡毒的女巫,只有一個沒人照顧的孩子,見到東西哭的震天響。
讓人完全不知道怎么處理。
老費沉默很久,靜靜的看著安娜獨自啼哭,像是宣泄著多年來的苦恨。
它這會又變得低沉而頹廢,鐵灰色的眼瞳透著滲人的光彩,像是恨不得立刻達成某件事,卻又受困于某些限制,只能緩慢的磨著牙齒。
過了很久,連安樂都聽到哭聲走過來,老費才冷冷地說:
“那是她父親的遺物?!?
“當年在叛亂里,她看著父親被人在死湖邊上一刀殺死,尸體和鼻煙壺丟進水里,從此再也找不到蹤跡?!?/p>